专访前共青城官员:赛龙靠政府输血,代小权为私利阻扰重组
该人士称,赛龙并非突然死亡,在今年代小权入狱之前,这家曾被地方政府寄予厚望的科技企业,实际上是靠地方财政的帮扶残喘了四年。
共青城政府从2014年开始参与到赛龙的重组计划中,希冀通过重组挽救赛龙,同时让政府债权得到偿还,但因为一系列因素,重组方案并未成功。
在上述前共青城官员的描述中,如今身陷囹圄并被大众施予同情的代小权正是导致重组计划失败的因素之一,正是因其故意拖延支付资产评估费用,各方出资无法顺利进行,最终导致重组方案流产。
与此同时,中共共青城市委宣传部官方微博“九江共青城发布”今日早间发布微博,公布事件来龙去脉,称共青赛龙已停产四年,截止到目前仅江西省内负债7.36亿元。
同洲电子有关参与赛龙重组的公告
该条微博指出,审计发现,共青赛龙2010年9月正式投产,2010年实现主营业务收入3.54亿元,净利润0.07亿元;2011年实现主营业务收入10.88亿元,净利润0.19亿元;2012年实现主营业务收入20.18亿元,净利润0.68亿元;2013年实现主营业务收入7.63亿元,净利润-4.01亿元,四年累计亏损3.07亿元。
此外,共青赛龙还存在会计信息不真实,存在资金被关联公司通过其他应收款、预付帐款、应收帐款等科目占用或抽走资金,赛龙公司严重资不抵债、资产负债率超过200%。
赛龙业绩争议
2010年8月6日,共青城赛龙通信技术有限责任公司成立。共青城赛龙通信技术有限责任公司为赛龙通信技术(深圳)有限公司全资控股的子公司,工商信息显示其注册资金为3亿元。
据上述前共青城官员告诉腾讯深网,共青城赛龙的3亿注册资金,实际并非赛龙或者代小权所出。
“代小权在共青城设立了一个子公司,用子公司向共青城政府借款,用母公司把钱拿走,拿走之后再用母公司对子公司的投资投回共青城,投回共青城形成股份之后再拿到政府质押,再向政府借钱,然后再把钱抽走,如此循环了六次,然后形成所谓三个亿的投资。”
该人士称,代小权通过共青城赛龙获得的资金并不止于此,代小权从共青城政府、银行、供应商、客户前后转走了10个多亿,而钱的具体流向是什么至今未知,其妻子孩子都在加拿大。
根据报道,赛龙通信技术(深圳)有限公司以ODM的方式为海外及国内的手机品牌商提供研发和生产方案。客户名单上皆为摩托罗拉、华为、阿尔卡特、飞利浦、小米、TCL和夏普等知名品牌。同时也为美国Sprint,法国电信、西班牙电信,墨西哥电信等全球各大运营商供应手机。
钛媒体在报道中提到,2006年到09年,坐落于深圳高科技园区的赛龙公司每年可产生利润3000万人民币。2009年开始承包摩托罗拉全球三分之一手机的设计、研发、产品定义、制造生产全流程。
但据上述官员告诉腾讯深网,代小权的公司运营能力并没有那么美好。
“他实在是一个拿订单的‘奇才’,他拿回来的每一笔订单一定会亏钱,他在北美市场别人30美金的机子他15美金就接单,而且还交不了货,需要向客户支付违约金。手机订单刚拿回来,还没有生产,他先把手机的包装壳买回来,采购包装盒的是他的亲戚,8块买回来采购负责人拿3块的回扣,手机还没有做好,结果仓库里一堆的包装盒,最后手机人家不要了,包装盒的损失算谁的?”
前共青城官员称,赛龙在进入共青城一年以后,已经出现经营困难问题,察觉出赛龙出现经营问题后,共青城政府停止了财政上的扶助。到了2013年,赛龙已经达不到放贷的要求。
而据天眼查信息显示,在共青城对赛龙抽贷前,赛龙曾因拖欠了合力泰称、信维通信、联创电子、悦虎电路等企业百万左右货款,被告上法庭。共青城赛龙共涉及65起诉讼,其母公司赛龙通信涉及的法律诉讼更是高达205起。代小权本人也被最高法列入失信名单九次。
该人士称,出于扶持赛龙的目的,共青城政府成立了一个亿的帮扶导贷基金,帮助赛龙将各类高息贷款统一降成了基准利率,维持支付银行贷款。同时,为了让赛龙能够继续经营,以有能力偿还政府债务,当地政府帮助赛龙成立了壳公司,通过壳公司完成订单、产生利润,再偿还债务。
但由于代小权经营能力的问题,实际上新的订单并不能产生收益。为了解决赛龙的问题,代小权曾将希望寄托在一家台湾电子企业上,却差点失掉了自己对于企业的控制权。
争夺控制权?
在2012年共青城赛龙陷入经营困境后,代小权曾引入了台湾电子公司信亿公司,希望通过信亿拿到更多订单。由于当时赛龙已经采用了壳公司生产销售的运营方法,信亿公司在于赛龙实际接触后,发现赛龙存在经营困难问题,产生了将赛龙直接收入麾下的念头。
该共青城前官员表示,信亿公司抓住模式漏洞,伙同赛龙内部人士,利用公司的管理缺陷,渐渐获得了公司控制权。本来代小权为赛龙组织生产、采购、销售、回款、收益分配的负责人,后来他逐渐被架空。
意识到公司的控制权即将丢失,代小权到共青城市委哭诉寻求帮助,出于保护政府债权能够得到偿还的目的,共青城政府于2014年成立了“赛龙经营管理委员会”,前共青城副市长詹政拥有一票否决权,据称该设计是为了“让政府出面当恶人”,帮助代小权做出一些决定,以及在代小权与债权人、供应商谈判时,可以有政府的背书。而政府成立管理委员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通过委员会拿走代小权的管理权,而只是想在企业自主经营的情况下债权得到依法受偿。
不过赛龙方面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按照钛媒体的报道,他们认为当地政府的这一举动是与企业抢夺控制权。
赛龙另一个不满在于,当地政府曾阻挠其与某大型互联网公司的合作,据深网了解,该公司为360。
对此,上述前共青城官员给腾讯深网的说法是,2013年,代小权与360达成订单合作。而彼时政府已经出于保全债权的目的,采用封闭运行的方式,将钱直接给原料供应商,手机生产出来后,由壳公司销售,回款后偿付银行借款,产生的利润再回到赛龙偿付其他债务。
在与360谈判的过程中,代小权完全隐瞒了赛龙的经营困难问题,并向共青城政府表示,希望之后公司运营的所有款项,能直接进入其与360合资成立的公司,对此,政府方面表示希望能够参与成立公司,以便继续对债权进行监管,但提议被代小权拒绝,因为这样做就会将赛龙经营不善的问题暴露在360面前。
因为这些原因,赛龙与360的合作最终没有达成。
重组分歧
由于代小权自身运作的重组方案失败,2014年,在共青城政府成立“赛龙经营管理委员会”后,政府开始参与到赛龙重组中。
周铭磊曾为赛龙投资人,看重周铭磊对接上市资源的能力,代小权将周铭磊介绍给共青城政府,与其时负责赛龙重组的时任共青城副市长詹政进行了接洽。
2015年1月15日,上市公司内蒙发展(000611.SZ)宣布停牌,与赛龙合作正是其停牌的真正原因。
然而,由于内蒙发展自身经历原公司实际控制人被刑拘的大地震,而赛龙也经历现金流紧缺、拖欠员工工资、产能利用率不足等多个问题,双方合作最终未能达成。
2016年,代小权推荐了同洲电子参与重组方案。
上述前共青城官员称,在参与赛龙重组的过程中,政府方面在保障自身风险的情况下,提出与上市公司共同成立产业基金,上市公司承担回购债权责任,产业基金借钱给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在当地落户,落地手机产业的模式。希望通过将简单的售卖公司,转变为以产业基金承托产业落地的方式。
按照方案,同洲电子参与了共青城的产业基金,同洲电子把1.5亿资金打入重组平台账号,这些资金将根据重组方案置换资产。
与此同时,赛龙被评估为价值2.8亿的无形资产,成立了谨龙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政府通过该企业做了收益分配,将该企业注入到重组后的公司中,形成政府股份,并对政府收益做了安排,将来股份退出时,如果产生了收益,按照先偿付政府的顺序进行。
同洲电子公告中披露的各方出资方案
出于对偿付顺序不满,为了钳制这一方案,代小权迟迟没有支付资产评估费用,导致重组时间窗口期过去。
2017年7月,代小权因逃税问题被警方逮捕。
上述前共青城官员称,曾给予赛龙许多资金帮助的共青城政府至今未能通过帮助赛龙重组获得偿付,而在当事方私利当前设置多重障碍下,赛龙在共青城的故事,最终变成一地鸡毛。
(腾讯财经李伟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