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CES上，聊聊中国力量、未来以及投资的下一个方向

每一年的炫酷时刻，从CES（Consumer electronics show）开始。

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消费电子展，50年来，CES聚合了科技巨头们最前沿的消费电子产品，从上世纪60年代末的晶体管收音机、立体声音响和黑白电视机，70年代的盒式磁带录像机（VCR）、汽车多媒体和家用游戏机，80年代的数字手表、光盘、个人摄像机、游戏娱乐设备、家庭影院、无绳电话，90年代的个人电脑、个人数字助理（PDA）、手机、卫星电视，到这个世纪00年代的数码、影音、游戏的互联网化，网络购物、蓝光技术、便携数码相机、机器人、3D技术，10年代的智能手机、手游、无人驾驶和电动车、人工智能、VR、LED显示……，创新永远不停，生活永远激动人心。

CES是“科技改变生活”的风向标，也是各路资本洞悉未来投资方向的瞭望哨。美国消费电子协会(CEA)副总裁Brian Moon说，CEA是CES的主办方，它是总部在弗吉尼亚州的一个非盈利组织，目前有2200个公司成员，包括中国的长虹、海尔、海信、华为、康佳、乐视、TCL、中兴等等。在过去的50年，CES推广了大约70万件新产品。CES越来越国际化，今年18万名参展人员中有5万多名是从美国以外的地区来的，今年6月7日到9日还将在上海举行CES ASIA。

中国的力量，连接的时代

去年和今年我都参观了CES，最大的感受是两个C，第一个C是中国力量的崛起，第二个C是连接时代的到来。谈到第一个C，中国参展商虽然目前更多还是制造型企业，而非品牌和技术创新的引领者，但假以时日，CES必定有更强的China色彩；

第二个C是连接（Connectivity），连接将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无物不在，无缝存在，同时还是高度智能化的。全连接和智能连接，将深刻地改造一切，让孤立的产品和设备变成有数据可循、有响应能力的“聪明之物”（smart things），让家庭变成智能化生活空间，让汽车变成聪明驾驶的智能化移动空间，让城市变成智慧城市，让生产变成智能生产，让医疗变成精准医疗和远程医疗。由此将在终端（多屏、多端、穿戴设备等）、传感、显示（AR、VR等）、带宽（5G）、人机互动（语音控制、机器人等）、人工智能等方面引发持续的改进和革命，而大数据、云计算、新能源、新材料则是背后的物质支撑。

趋势即商机。比如，当汽车驾驶越来越智能化，3D激光雷达、3D高精度地图、虚拟触屏和生物特征识别技术等驾驶辅助系统的需求就会大大增加。

商机在生活。在全连接和智能连接时代，谁能够从具体行业、具体应用角度找到好的切入点，就可能率先引爆市场。

而电子通信领域的进步，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与生物科技、生命科学方面的发展相融合，电子波和生物波关联，不再需要智能手机或者眼镜，而用视网膜直写、脑神经直通的技术直接汇通连接。

比较去年和今年的CES，并没有太多激动人心的变化，但这也许就是科技的常态。当大趋势明确后，究竟通过什么产品、技术、材料、软件、系统去突破，不可能预先规定好。这是发明创造者、企业家、风险投资家们的用武之地。

科技大未来吸引资本大投入。孙正义的软银集团去年10月和沙特主权财富基金（PIF）合作的软银愿景基金，规模预计高达1000亿美元，投资者十分踊跃，开放到1月底就会封闭，预计未来五年软银至少投资250亿美元，PIF投资450亿美元，其目标是成为全球最大的科技投资基金之一。

资本投入又会加速科技创新与商品化。也许用不了几年，智能连接时代又会出现新的重大飞跃，就像2007、2008年苹果手机和安卓系统所带来的移动互联网的大爆发一样。

投资的下一个风口在哪里？

根据趋势寻找产品和公司

石伟（兴全基金固定收益首席投资官）：投资是朝向未来的，投资者的工作就是从市场上成千上万的标的中去伪存精，通过专业深入的调研，从不确定的未来中寻找趋势，让资本与优秀的企业共同成长。纵观国内外资本市场，能保持高速、可持续增长的都是与未来趋势契合的公司。为什么我们每年都来CES，并让兴全基金的投研人员到现场亲身感受前沿科技和消费趋势？就是为了更好地理解未来的经济增长点。

自1967年创始以来，CES一直是全球科技界消费电子的风向标，就像米兰T台影响着全球街头巷尾的时尚。1994年摩托罗拉的汉堡包大小的手机，1996年飞利浦的DVD光盘，2000年松下的电话，都是在CES上精彩亮相。我们在CES上捕捉趋势，就是希望根据趋势寻找能改变我们生活的伟大产品和公司。

从卖产品到卖标准

李珂（比亚迪公司高级副总裁）：1997年我第一次代表比亚迪参加CES，当时中国企业就是一个小摊位，最多的产品就是某个小电器。而今天中国占据了1/3的展位，很多产品都走到了创新前沿，比如自动驾驶，百度在世界上绝对是前三位。

我看了CES的汽车展馆，大概有十多家汽车厂家展示自动驾驶、智能驾驶以及和电动车相关的技术，百年传统汽车行业正在面临颠覆性变化。变化是两个方向，一是从传统燃油车到新能源车，二是自动驾驶，电脑通过深度学习来建立可靠的数据模型。在变化过程中，会涌现出各种各样的小公司、新公司。有的刚从谷歌出来，成立一个小公司，有一个新想法，很快就被收购了。此外，汽车产业也在“人车融合”，云计算、机器人、VR被广泛应用在生产过程和体验中。

从新能源车的角度，中国发展电动汽车的目标是在2020年占整个汽车市场10%。谁的车更智能化、更安全、坐起来更舒适，让汽车变成移动的房子、移动的办公室？这些革新会对传统汽车进行从头到尾的洗牌。

CES有50年历史，比亚迪只有21年历史，从20人创业、35万美元启动资金开始，到今年销售收入超过1000亿人民币，有20多万员工，感触非常深。

1996年、1997年我到欧洲和美国推广比亚迪产品的时候，讲的最多的是我来自中国，产品又好又便宜，服务还快。而过去四五年在海外推电动大巴，很多国家都没有听说过，有的国家的电动大巴法规、测试标准、充电体系标准都是比亚迪帮助制定的。20年时间，从卖一个产品到卖行业标准、卖技术，让电动大巴跑到拉丁美洲、东南亚、欧洲、美国的大街上，成为美国最大的电动巴士供应商，靠的是技术的力量。我们的三大核心技术，动力电池、电机、控制软件系统，都是自己开发的。我们已经从做product copying（产品模仿）到用核心技术引领行业发展，现在是很多人在copy比亚迪，比如以前美国的快速充电系统每开20英里就要充一次电，比亚迪充一次电可以跑150英里。

比亚迪只是中国公司中的一个代表，我的体会就是：只要坚持在技术研发上的投入，一开始可能会慢一点，但越到后面，成长速度越快，因为你掌握了核心技术，应对市场变化的能力就强。

应该投资什么样的技术

美国喜马拉雅资本执行董事及首席营运官常劲：我想从价值投资的角度来看一下技术。很多人说价值投资是不投技术公司的，比如巴菲特就不投技术公司。这是一个非常武断的结论。李录先生（注：喜马拉雅资本创始人）在他的文章中曾经讲过，真正推动社会经济进步的动力，就是科学技术加上市场经济。他还提出，社会分工和交换能创造更高的价值，1+1〉2；而在现代的知识经济时代，由于知识可以积累，不像物品、服务的交换比较难积累，不同的思想交换的时候，交换双方不仅保留了自己的思想，获得了对方的思想，而且在交流中还碰撞火花，创造出全新的思想，这就是1+1〉4。知识本身的积累性质使现代科学技术在和自由市场结合时，无论是效率增加、财富增量还是规模效应，都成倍放大。

90年代初，当时美国经济不太好，我大学本科毕业出来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电脑公司做销售。1996年从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硕士毕业，正好是美国经济突飞猛进，很多科技公司都有超预期的表现，当时有两家公司在我心中是至高无上的，一个是英特尔，另外一个是微软。英特尔1996年的年销售额已经差不多200亿美元，微软销售额将近100亿美元。但是从那时到现在，如果你投资英特尔的话，你的表现可能会是disappointing（令人失望）的，因为它的表现还不如标准普尔500指数，从1996年底到2016年底的年复合回报率大概是6%左右，而标准普尔是8%左右，微软的回报率大概是12%、13%左右。

英特尔在技术方面的投入，对整个IT行业翻天覆地的革命起到了重要作用，微软在技术突破上可能没有英特尔做得那么好，但投资回报比英特尔更好。很多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技术类公司的安全边际（margin of safety）在哪里？安全边际的意思就是，你有持续的竞争优势，其他公司没有办法突破，这样就保护了公司的经济价值，从而能够给投资者带来回报。

我的看法是，技术作为一种工具，可以创造很大的价值，但不见得能给投资者好的回报。什么样的技术能带来好的回报？第一，是技术创造出的产品或服务，能够更好地适应市场要求，让用户、消费者对其产生依赖性；第二，是技术本身能够产生规模效应，通过规模效应大幅度降低成本；第三，是技术会给人类社会的组织形态带来影响和变化，比如减少人力使用，提升效率。如果技术能够从这些方面大幅度提高公司的竞争优势，或者突破一些行业的门槛和障碍，可能就是值得我们投资的。

CES更多是消费电子方面的技术，像人工智能究竟能带来什么变化，这是无法想象的。但另一方面，在健康护理方面的机会大家也应该考虑，中国这方面需求巨大，“看病难”的问题也许可以通过技术去解决。

要投资穿透力长的东西

兴全基金专户投资部总监陈锦泉：我们主要的投资还是在A股，这些年来印象最深刻的是A股市场对所有新进的东西都是积极拥抱，几乎每一个风口都不落下。

最早是新能源电池，然后是智能手机供应链，然后3D打印，然后无人驾驶、无人机、机器人。新能源、新材料是特别广泛的，过去两三年VR、AR又热起来。资本市场非常慷慨，非常愿意给这些公司比较好的溢价。其中有穿透力的一条线索，是新能源汽车、新能源电池，从2009年一直持续穿透到现在，有时涨，有时落，但一直在延续。我们看到目前电动车的市场渗透水平还是很低的，而在自动驾驶、辅助驾驶方面正在出现一些明显的进步和变化。

投资主题，也就是风口，有时很虚，有时很实，但是革命性的东西，穿透力是很长的，我们会对这些领域非常重视，长期关注。对于有革命性、变革性的企业，我们愿意做出一些新的评估，而不是用传统的注重安全边际的价值投资方法去看待其价值。

看好智能驾驶和人工智能

兴全基金新三板投资部总监王海涛：今年是我第三次参加CES，第一次拿了个3D打印的小礼物回去，感觉做得太粗糙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风口可能会发生；第二次来，看大疆无人机，有点技术含量；这次是第三次，主要看了汽车，和做自动驾驶的专家有比较深入的交流。

中国的新三板已经有1万多家企业，不少都是所谓新兴产业。我个人比较看好智能驾驶，还有人工智能，阿尔法狗已经战胜了全世界的围棋高手。这两方面是未来5到10年，甚至更长时间我们投资关注的地方。

智能驾驶，大家预测2021年可能进入商用，真正到家用普及，从10%的覆盖率到30%甚至50%，可能再经过5年甚至10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智能驾驶未来15年到20年都有非常好的发展空间，对应的是万亿级的市场。

2017年的投资回报率

在中国资本市场，兴全基金的口碑不仅来自于优异的投资业绩，也来自于客观和负责的价值判断。2006年1月，兴全基金在致基金持有人的信中说，“经历了将近5年的熊市折磨，真正的牛市可能已经悄然开始，目前来看，中国的股票是各种资产中最有增长潜力的品种。”2007年10月，兴全基金在致基金持有人的信中说：“我们不得不承认A股的泡沫化程度已经相当高了……如果您仅仅是因为相信基金肯定不会损失而投资的话，我们建议您全面认真地考虑；如果您处于风险因素，赎回了基金，我们也能理解。”2015年4月底，兴全基金旗下基金在一季度报告中集中提示风险：“泡沫按照这样的速度不断膨胀，让我们不得不开始考虑可能很快会来临的再一次泡沫的破灭，由于巨额杠杆资金的进入，这一次的股价崩溃对投资者的伤害甚至可能超越2008年。”这三封信都已载入历史，成为资本市场上真正对投资者负责的不多印记之一。

谈到2017年的A股投资，兴全基金的管理层也是比较务实和理性。

王海涛说：“我个人在投资回报率方面比较保守，对我来讲每年有15%左右的回报已经是不错的了，期望值不应该太高。随着全社会的无风险收益率下行，我认为可能每年10%的回报是比较合理的。如果赶上好年份，当然很开心，但如果看复利，10%应该是很不错的收益。”

陈锦泉说：“我是负责专户投资的，主要的客户都来自于银行和保险，他们对于收益率的预期，如果能够比较可靠地获得5%-10%的收益率，已经很满意，超过10%以上的收益率是锦上添花的事。同时，我们发现现在有一些客户愿意用更长时间做投资，比如愿意用3年或者是更长的时间，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希望每年能够20%、50%的回报。”

陈锦泉认为，随着房地产市场投资属性的下降，随着“非标资产”热的降温，人们对于资产配置的需要会上升，这也有利于价值投资的普及。在中国经济中，即使在传统行业里，最龙头的企业也出现了一些比较好的投资特征，它们估值相对比较低，分红率也在提升，拥有这些资产还是可以获得价值的。过去四五年间，关于价值投资和成长性投资的波动，2年左右发生一次，此起彼伏，很难简单下结论。比如，创业板的估值比较高，但是也有很多企业充分利用资本市场，很快做大，很多老板非常进取，有魄力、有眼光。所以无论是价值投资，还是新兴产业的主题投资，都有投资机会。但是，盲目追逐风口的危险也很大，猪摔下来的时候也很惨，所以还是要寻找优秀的公司，尤其是在市场环境不利的时候，优秀的公司反而显得更加突出。有比较长期的心态，真正把工夫放在研究公司上，寻找有优势的公司，要理解、明白它为什么值得投资，真的有一些安全边际，这才会有好的回报。

李珂说，比亚迪历史上曾经被资本市场错杀过几次，有一次几天时间市值跌了1/3。但是也有一些投资者就是在那个时候大笔买进，最后取得了大的回报。所以如果公司是有价值的，就不要怕一时的波动。

在中国投资人酒会上，我又见到了李录，上一次是在巴菲特年会上。他创立的喜马拉雅资本的资金来源主要是美国的长期资本，包括查理·芒格的大笔资金，但投资方向主要是中国公司。在李录看来，以科技为主导的经济可以持续地累进增长，但具体到某个公司，则存在很大变数。柯达发明了摄影和摄像技术，施乐公司发明了复印技术，AT&T发明了电话，今天都已风光不再，说明现代经济的进步是和“创造性的摧毁”（creative destruction）结合在一起的。投资者在看到大趋势的同时，要寻找具备长期价值、可持续发展价值的企业与企业家。

“唯一不变的是变化。”用这句话描述科技创新的世界再合适不过。但万变不离其宗，这就是公司通过不断创新、创造出消费者真正需要的价值的能力。能为消费者持续创造价值的企业，才是有投资价值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