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金融的万亿市场中,存在着一个有趣的模式——给农妇放贷
01 农妇小贷
实际上,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有人曾经尝试过给农妇放贷。
一位老人,前往孟加拉国的农村,看到贫穷在啃噬着每一寸土地。
他想改变这种惨烈的现状,开启了一个伟大的试验。
老人将27美元,分别借给了42个制作竹凳的赤贫村妇。
而这一点点钱,就能帮助她们摆脱中间人的盘剥。
农妇直接用这些钱买了竹子,制成竹凳,然后到市场去卖,从而得到了全部的利润。
这位老人,看到了这个模式的魅力,从而开始尝试在孟加拉国,甚至全球,推行这个模式。
他就是号称“穷人银行家”的尤努斯。
为何要给农妇贷款?背后其实有一套有趣的商业逻辑。
长期以来,因为妇女的劳动力比男人弱,加上重男轻女,她们成了完全被忽视的群体。
“在农村,农妇整体的社会地位,都比较低。”王筱迪也如此认为。
她们即便想有所发展,也基本获取不到金融 和信贷 服务。
“她们想去借500块钱,买只羊、买头牛来养,改善下家庭条件,但根本都借不到。”王筱迪称。
500-1000元这样的小微贷款,传统的金融机构,几乎不愿意碰。
一位业内人士陈安年直言:“人力成本太高了,谁会愿意跑那么远贷几百元。”
也就是说,农妇的信贷需求,被长期压制。
实际上,农妇的还款率,要远高于男性。
几乎所有农妇贷的从业者,都认可这一点。
通常情况下,女性会受 周围 影响更深、自尊心更强。
“女性会比男性好面子,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她们都会还款。”宁 夏东 方惠民董事长龙治普表示。
“农村的男性,极容易沾染坏的习气,比如赌博、涉黄、打牌啊这些坏习惯,一旦在村子里有点苗头,很多男人都会被带坏。”一位从业者称。
相对来说,在农村,妇女的责任感强于男性。
“借贷给妇女,比借贷给男人,能够更快地造成变化。”尤努斯表示:“妇女比男人能更快更好地适应自助,但是她们看得更长远。”
为了使自己和家人从贫困中解脱出来,她们愿意更辛苦地劳作。
尽管是被忽视的群体,但农妇,才是支撑起农村和一个家庭的核心支柱。
02 自成闭环
在农村这片特殊的土地,很多人并没有找到真正解决贫穷的方式。
尤努斯对于这个问题,曾经也苦思不得其解。
原来,他想到的,解决贫穷的方式,是“施舍”和“赠予”。
他曾经给很多农村人捐款,希望以此来改变当地人民的生活。
结果,尤努斯发现,农村的男人们拿着钱去挥霍,到头来,甚至变得比开始更贫穷。
因为,施舍的,得来太容易,他们不懂得珍惜。
尤努斯采取了第二种方式,给农妇们放贷,用借贷的方式,却可以撬动农村。
借贷,需要还,这样就有了压力和责任感。
穷人借贷,无论其所处的社会经济条件如何艰苦,尤努斯认为:“只要给他们赚到钱的机会,他们一定会还款。”
“穷日子过来的人,有点机会就会死命拽着。”王芳表示。
金融这个工具,用得好坏,其最终效果也会迥然不同。
目前,中国已有数家平台开始尝试农妇贷。
其放款金额一般多为1万-5万不等,相对来说,利率也很低,10-20%之间。
“这项业务的坏账很小,都不超过2%。”多位从业者透露的数据,都不错,甚至还有零坏账率。
值得思索的是,一个针对特殊群体的商业模式,会走得比较通畅,这也给金融从业者提供了一个新的思维。
一个闭环的商业模式,既可以是基于场景的,也可以是基于特定人群的。
比如,基于香港菲佣、基于特大公司员工等等群体的贷款,都曾经走通过商业模式。
这些模式得以成功的核心逻辑,都是因为这个人群风险可控、处于较完整的闭环。
比如,农妇贷,从获客层面,相对简单。
无非就是两种方式,一种是搞活动地推,一种是发展妇女业务员。
“对农妇来说,需要有东西的激励,比如,发发洗衣粉啦、发发鸡蛋啦。”陈安年称,这些小利益,很容易吸引农妇过来。
来了之后,他们就会开一个小型的会,教教她们如何借款。
在农村,农妇之间都会形成一定的组织,经常相互帮扶或者唠唠家常。
只要在其中发展一些核心成员成为业务员,就可以很好地切下整个群体。
因此,妇女协会、村委会女干部等成员,如果成为业务员,推进业务将极为顺畅。
这也是一个四两拨千斤的获客方式。
而风控,也极为可控。
很多平台都是采取多户联保制度,几个农妇组成一个小组,相互监督。
如果哪个农妇不还钱,其他人的贷款资格都会丧失,这就是传说中的“连坐”。
“农村妇女都特别爱面子,害怕别人指指点点,所以她们为了避免闲话,无论如何都会还款。”一位资深从业者道破了其中的逻辑。
这也意味着,催收也很简单。
这是坏账率很低的一个核心原因。
获客简单、风控可控,农妇群体,正在成为农村金融的切口,成为深入农村腹地的特殊触手。
03 中国式母亲
对于公益出身的王筱迪来说,这个模式的社会意义,她觉得更为重要。
我们听过太多的农村的悲剧故事。
2005年,乡村人口近7.5亿,而到了2017年,仅剩下5亿多。
年轻的劳动力,都外出打工,农村“空心化”趋势极为明显。
媒体不断报道留守儿童溺亡、留守老人死亡,导致儿童也饿死的新闻。
留守老人、留守妇女和留守儿童,都在成为农村需要直面的惨烈话题。
也许,金融可以成为解决这些难题的钥匙。
“事实上,很多在城市打工的人,也只是游走在城市的边缘,尤其是女性。”王筱迪称。
她们正在成为“城市边缘人”,漂泊在繁华的城市,远离家庭和孩子。
如果,她回到家乡,经营一份小买卖,比如开一个小超市、小饭店,或者做一些种植、养殖,赚的钱,并不比城市打工的少。
“我们就是想给她们机会,回到农村,有尊严地回到农村。”王筱迪称。
在外打工多年的王芳,选择回到青海这片养她的土地,回到孩子和老人身边。
她借了1万元,开始种植辣椒。
现在收入,比打工多得多,她还能照顾家庭。
王筱迪好几次前往农村,她看到的农村妇女,比她想象中要伟大、坚强得多。
“你知道,一个家里有一个能干的女人,其面貌将完全不一样。”王筱迪称。
她曾经走进一个农村家庭,他们居住在一个窑洞中,尽管贫穷,但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收拾得妥帖干净,院子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一看,就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精干的女主人。
“你见过凌晨4点的内蒙草原吗?”王筱迪问一本财经的记者。
“可是吴秀珍每天都能见到。”
吴秀珍每天凌晨4点起床挤牛奶,之后骑着自行车送奶,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事实上,在中国农村,像吴秀珍的农妇还有很多。
在农妇贷扶持过的妇女中,这样的故事也极为常见。
“看看我们的生活环境,再看看她们的环境,你会觉得快活不下去了。其实并非如此,她们特别坚强,完全不屈服于生活。”王筱迪说。
“我们就想把钱借给这样的女人,让她们去改变生活。”王筱迪记得,她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而感动流泪。
她们就是中国式的母亲,坚韧不屈,永远不会对贫困和艰难,低下头颅,倾尽全力地,去守护家庭。
这个伟大的群体,需要更多的关注,让她们得以回归农村、回归家庭……
金融永远都是一个工具。
有时候,它是罪恶之手,掠夺式收割。
有时候,它也是希望之翼,能撬动生产力……
工具不论好坏,只看使用者的初心。
(应受访者的要求,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