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我们》学会了退票?不,以前的我们就会了
2011年,刘若英出版了一本散文集《我的不完美》,当时上市两个月销量就突破了10万册。之所以写这本书,刘若英说是想诚实面对自己。
七年后,这本书中的一个故事《过年,回家》变成了电影《后来的我们》。影片上映前一天,刘若英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后来我会变成什么样,那个答案一直在变。但不变的就是,我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够保有初衷,然后做一个诚实的人。”
但第二天,她导演的处女作就陷入“退票门”事件。如今,这部电影虽然破了12亿票房,而且未来还将在全球190个国家或地区的Netflix平台上线,但退票真相依然是谜。
如果说写作让刘若英学会了诚实面对自己,那电影《后来的我们》发生的退票事件让谁学会了造假?
事实上,退票现象并不是从《后来的我们》才开始出现,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存在类似“黄金锁票”等 操作 ,只是这一次如此大规模的退票引发了更大范围的关注。目前,国家电影局已介入调查,只是真相还需等待。
一场风波
4月28日,安徽合肥一家影城的经理收到同事反馈,《后来的我们》出现了异常的退票现象。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影城经理赶紧开始排查各家店具体的退票情况。
这一天正是《后来的我们》首映,因为预售火爆,有91万人在猫眼上标记了想看,当天全国排片达到43.8%。而在合肥,有近八十家影院当天进行了排片。该影院经理告诉《中国企业家》,4月28日当天,共有大几千块钱的退票,主要来自于猫眼平台。
在山东,济南百丽宫影城经理董文欣也收到了领导的消息。在该影城公众号的一篇文章里,董文欣回忆了当天的情景:“当时领导在公司群里让大家查一查是否有异常的退票现象,说有大量影院的在线选座后台出现退票情况,多家影院的同一个品牌被退票4000余张。”
董文欣查完之后发现自家的退票率是正常的,但据她了解,“周边影城28日当晚退票率达到当日排片的15%。”
微博帐号“@电影票房”发出的截图显示,武汉所有万达影城共出现4342张退票,东莞的万达影城则有2800张退票。紧接着,猫眼发声明称平台疑似被恶意刷票并退票数量约38万张,涉及票房约1300万,占影片当日总票房2.8亿的4.6%。
但据拓普电影数据库数据显示,《后来的我们》累计退票达到78.77万张,退票率为8.40%;累计退票金额为2406.32万元,退票金额占比为7.79%。其中,三、四、五线城市的退票率最高,尤其东北地区的黑龙江,以11.73%的退票率高居第一,山东省紧随其后,退票金额为182.28万元。
而影院方面,横店院线旗下的张家界米高国际电影城退票数量最多,为1402张,退票率高达38.37%。《中国企业家》多次试图联系该影城经理,但截至发稿前,对方始终未予以证实、回复。
因为多数退票是通过猫眼电影购票后所退,再加上天津猫眼微影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也是《后来的我们》的出品方,唯一发行方,被业内指称“嫌疑最大”。
5月3日下午,猫眼召开了一场媒体恳谈会,COO康利用了两个小时对相关问题进行了说明,他认为这次退票比例虽然和以往数据相比偏高,但是属于市场自然反应,“猫眼娱乐在此事件中不存在任何不当行为。”
但这样的说法很难令媒体和业内信服,就在同一天下午,刘若英现身一场论坛活动,但她没有再回应退票风波,只表示:“现在希望的就是电影能够回归到电影。”
但如今的中国市场,电影早已和资本形成越来越紧密的联系,而这背后的关联方,利益、矛盾互相纠葛,退票事件已经不单单只是一次矛盾突显。
“黄金锁票”
这次被卷入退票风波的不只有猫眼,还有另一家票务平台淘票票,事件发生不久,淘票票也发了一则声明,称《后来的我们》上映首日在其平台退票率为9.16%,接近日常退票率的3倍。
因为和影片不是直接利益相关方,淘票票在这次事件中引起的质疑没有猫眼大,但背后却共同突显了网络票务平台、片方、院线之间的矛盾。
“这种事情以前就有,大家其实都这么玩儿”,一位从事电影工作十几年的行业人士告诉记者,网络票务平台上有个工具叫“黄金锁票”,当影院排场之后,系统就可以自动读取、买票,通常买的都是第一排边角之类的非黄金座位,这样既保证了不让影院撤场,也不会影响黄金座位的售卖。
此外,预售票房高,会让影院以为市场很火,继而增加排片,行业人士说:“这时候票务平台再锁票,等到电影临近上映时他们再统一把票退掉,这样没花钱,还增加了场次。”
另一位要求匿名的院线代表也证实了类似操作的存在,她进一步解释:“被锁的位置有一定时间限制,票务公司可以在影片上映前半小时取消锁位,钱会原路退回。”
除了票务公司,影院自己也会锁位,他们一般会把黄金位置预留给会员或者现场购票观众。
该院线代表透露,如果为了让影院正常排片,锁三四个位置,一般影院也会正常放映。当看到上座率好,说明预售票理想,影院会继续增加预排片。但如果排片增加之后,发现临近影片上映时,锁位却被取消了,“那就是坑影院了。”
院线代表认为这次事件属于“恶意退票,适逢假期,院线都束手无策。”事实上,这次损失最大的也是影院,被退的位置来不及再次售卖,已排的场次也无法取消。
据拓普电影数据库数据显示,这次退票事件中,万达电影、大地影院和星美影院三家影投公司的退票数量最多,分别为11.56万张、9万 张和 3万张。但目前,还没有看到几家院线就此发表公开声明。
去年,电影《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就曾爆出粉丝“锁场”,为的就是增加排片。事实上,片方、发行方、院线之前都有过各种造假经历,偷票房、买票房、返点、“幽灵场”等五花八门,幕后玩家也经历过不同组合、切换。但这次退票风波因为规模大,涉及到不同环节的利益方,也导致事件进一步扩大化。
行业垄断
猫眼娱乐COO康利这几天听到最多的一种说法就是“猫眼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因为作为票务平台,他们不仅参与到宣发,还同时提供第三方数据服务。
康利解释了猫眼为何要参与出品、发行的逻辑:“在一个商业环境里,我们考虑做不做一个业务,取决于能不能在这个环节上创造核心价值,能不能提供比原来可能更好一些的产品和服务。”
淘票票也是如此,4月19日,淘票票总裁 李捷 还宣布推出“灯塔”平台,为电影片方和宣发公司服务。
根据易观数据显示,2017年第4季度由淘票票、猫眼电影参与出品、发行的影片数分别为16例和6例。此外,在当季,猫眼微影、淘票票分别以51.87%、37.74%的份额位列 中国电影 在线票务市场的前两位。
在2018年春节档,就有数据显示90%的观众是线上购票,当票务平台在渠道上占据绝对优势时,院线的话语权也就相对削弱了。
票务平台涉足制作、发行,除了核心价值的考量,还有出于利润的需求。如果只做票务服务,那电影票的油水实在是不大,但是参与到制作、发行等产业链上游,那盈利空间就会大得多。
因此又回到了最基本的问题——中国电影的产业结构还不够成熟完善。康利也承认,在目前的商业环境里,大家利用各自优势,去自主进行业务发展,“我觉得是会存在的,也是正常的。”
但产业结构不完善,并不能成为各方造假的理由。2017年3月,《电影产业促进法》正式实施,对于电影拍摄流程、国产片放映时间以及打击票房瞒报现象等方面都做了规定。但对于市场来说,显然还需要更多法治的约束。
长远来看,比起出现更多“十亿票房”和“十亿导演”,可能真相和公平竞争对我们来说要更迫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