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被一封道歉信骗了？深扒支付宝“日记”事件的几个疑点

　　昨天下午17：32， 支付宝 官方微博发布了 一条 “错了就是错了”的消息，来自于 支付宝 母公司 蚂蚁金服 董事长彭蕾，外界普遍解读这是为支付宝“日记”事件道歉了。

消息最后，彭蕾要求，

1、所有打擦边球嫌疑的圈子立刻解散。

2、恶意发布突破底线图片的用户永久封号并永久不能注册。

3、团队内部讨论整顿。想清楚并写下来，我们要什么不要什么，严格执行。

4、请大家继续鞭笞。

据了解，这封信先发在内网。（全文见文末）

　　 阿里巴巴 董事局主席 马云 随后也在内网中发声：“ 阿里巴巴 珍贵的是改正错误的勇气。支付宝，继续努力。阿里人，学习反思和自查。”

就在昨天早上，中企哥还看到，支付宝除原有的女生版的“校园日记”和“白领日记”，还新增了可以允许男生发布动态的“校园日记”和“白领日记”，到昨日下午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目前不仅“校园日记”“白领日记”，其他的“圈子”也已经搜不到了。

似乎，支付宝“日记”事件像一颗流星划过，它始于上周六，兴起于周日，高潮于周一，却“死亡”于昨天。

不过，也有人对此表示质疑，认为这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深深的套路，起码支付宝的芝麻信用如今已经被深刻认知。

中企哥有个朋友是研究市场营销学的，他非常推崇阿里的道歉事件，认为这才是营销的最高境界，阿里之前的另两次的道歉，也是教科书级的。

　　今年5月30日晚21:47和21:59， 阿里巴巴 旗下的协同办公平台——可以看作“企业版微信”——钉钉在分别通过钉钉官方微博和微信服务号发出一封致歉信，

这封致歉信是针对5月30日早上，钉钉在《深圳晚报》、《南方都市报》和《晶报》三家深圳报纸的头版刊登的广告，内容是，“李女士：惊喜您在某群被骗85万公款。我们想说，在我们这里，无论‘蒋总’、董事长、还是同事们，都是真的，您不会再上当受骗。”

　　明眼人都能看出上半部分绿色代表微信，下半部分蓝色代表阿里钉钉，自上至下弥漫着浓浓的撕×气氛。不管这么做是不是达到了宣传效果、让人记住了钉钉，但这种跑到别人家家门口撒野的行为总给人感觉low low的，你也很难想象这是 阿里巴巴 这种互联网巨头生产出来的文案。或许正如 马云 所言，“看来市场预算太多才会造成这样的事。”

　　在更早之前的2011年，马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由于阿里巴巴在2010年有约0.8%、即1107名“中国供应商”因涉嫌欺诈被终止服务，于是阿里巴巴CEO 卫哲 辞职，coo李旭晖也辞去执行董事和首席运营官职务。

在调查环节中，有迹象表明B2B公司直销团队的一些员工，为了追求高业绩高收入，故意或者疏忽而导致一些涉嫌欺诈的公司加入阿里巴巴平台。先后有近百名销售人员被认为负有直接责任。

对此，马云在致内部员工的一封公开信中表示，“对于这样触犯公司价值观底线的行为，任何的容忍姑息都是对更多诚信客户、更多诚信阿里巴巴人的犯罪！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捍卫阿里巴巴价值观！这是公司成长中的痛苦，是发展中必须付出的代价。痛，但别无选择。”

回过来头，我们再看支付宝“日记”事件，还是有不少疑点的。

故事开始在三天前。11月26日，在媒体人休假的周末，支付宝圈子突击上线，其中，“校园日记”、“白领日记”只允许受邀请的女性发布状态。面对大量刺激荷尔蒙的美女照片，普罗大众只能围观，评论和打赏仅限芝麻信用750分以上用户。

“仅限美女入场，仅限有钱人打赏。物化女性，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支付鸨。”

“公开招嫖。”

……

“看到大家都在骂，我也就放心了”：美色当前，这届围观群众、围观媒体的价值观经受住了考验——嘴上在骂，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支付宝的流量以几何级数暴涨，短短几天就有上千万人浏览了“校园日记”和“白领日记”。更有不少用户表示“通讯录上又加了一些好友”。

　　眼看着支付宝这个阿里内部都认定的集团最有价值品牌就要被口水淹死，以聪明机警彪悍善战闻名的阿里PR却没有什么动作。11月27日，支付宝微信公众号还在淡定的讨论 Uber 老版本里支付通道的问题。

　　11月29日上午，央视的介入是第一季剧情的高潮：“用火辣辣的照片为诱饵，撬动阿里社交生态，同时也进一步激活信贷业务，但是其商业逻辑背后跟着平台伦理。这些产品设计是在围着荷尔蒙打转，有低俗之嫌。”央视还隐晦的提到了法律红线问题：“芝麻信用分也透露了个人的财产情况。对于一 个信 息时代来说，这是最大的安全隐忧。”

　　产品经理熊孩子胡闹了3天，家长来管教了。下午，尽管带着 蚂蚁金服 主要高管团队在美国出差，女主角彭蕾的内部信马上写好发布了，信中要求所有打擦边球的圈子立刻解散，发布突破底线图片的用户永久封号并不能注册。然后，马云爸爸出镜了，一句话定调：“阿里巴巴珍贵的是改正错误的勇气。”

11月29日16点15分，有用户发现，部分圈子显示“该生活圈已被冻结，暂停访问。”16点39分，所有生活圈均已提示“暂时不能加入。”11月30日1点36分，中企哥看到，支付宝首屏“邀你加入生活圈”重新开放，这一次，用户们得到的都是非常健康向上符合价值观的圈子：健身圈、简七理财……

“前几天就是灰度测试或者一次有策划的事件营销，然后回归推出生活方式兴趣圈，打通用户和商家。”某阿里离职员工如是说。实际上，阿里系所有产品的设计思路，都围绕着如何打通商户和用户，让商户最大程度露出——有了交易，广告位才可以卖出去。

　　支付宝有12年历史，PC端超过6亿用户，移动端APP近5亿实名用户，日活跃用户过亿。在中国互联网所有应用中，能和支付宝一较高下的，掰着手指头数，也就只有QQ、微信、 百度 搜索、以及阿里自家的淘宝。阿里的价值观是“拥抱变化”，然则，支付宝这样的国民应用，每一次迭代，一分一毫的改变都是飓风级别的动荡，何况“开圈子放美女”——这不仅挑战道德底线，更触碰法律和意识形态红线。

支付宝为嘛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开圈子放美女”？是谁做的决定？整件事情，绝非“阿里做社交，屡败屡战”这么简单。当然，结论也可以很简单： “全是套路。”

　　 「 是谁在支付宝身上动刀 」

支付宝以“爱改版”出名是在2013年之后， 很好理解，那一年微信支付诞生了。

2013年到2014年，支付宝增加了卡券功能，余额宝和招财宝相继诞生；2014年，支付宝抛弃了字母数字混排的支付密码，和微信支付一样，改为6位。

2015年7月，支付宝推出了9.0，一级页面出现了“商家”和“朋友”频道，版本一出就被称作“抄微信、仿点评”。2016年春节，支付宝成为春晚合作伙伴，做了“集五福咻红包”活动，但是，“敬业福之仇”成了段子。

　　2016年7月，支付宝9.9版发布，有人将新版支付宝的首页和Facebook首页截屏对比。“首页上，发布动态、好 友推 荐、以及信息流显示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还有人说：“支付宝做社交，干脆做个’附近的有钱人’功能吧。”

2016年11月，支付宝生活圈事件。

从增加朋友频道，到“敬业福之仇”，再到首页拷贝Facebook，再到开生活圈放美女。支付宝一个个棋子落下，思路一直很清晰：先搭台子（朋友频道）；春节花2.688亿拿下春晚，又花好几亿发红包，拉出关系链；开发各种占用用户时间的功能，比校园日记。这是支付宝的战略，不是几个产品经理熊孩子胡闹。

　　“开圈子放美女”一定是经过阿里高层认可的，普通产品经理不敢轻举妄动，换句话说，彭蕾和马云当然知道。当年 滴滴 和快的打仗，资金和预算，马老板都是亲自过问的而且坚决要求“不能输”。 蚂蚁金服 和 腾讯 PK，拿下2016年春晚标的，2.688亿的价格也是彭蕾亲自定的。

　　 「 支付宝做社交，醉翁之意不在酒 」 　　

　　“两边对不齐啊，支付宝是支付， 腾讯 方面是微信加财付通，财付通跟支付宝是对应的业务，但我们缺社交，支付工具怎么能跟一个聊天工具去对打呢？最后我们想，缺的那一块，我们自己来做好了。”支付宝一位高层告诉中企哥。

　　2014年的打车大战和春节红包大战，是载入 中国移动 支付历史的重要事件。经此二役，微信支付从绑卡量低到忽略不计的龙套角色，一跃而成为移动支付市场一方诸侯。 腾讯 财付通一扫PC时代的前耻，在微信支付这个肉身上重新焕发青春，从高频的社交入侵低频的支付，市场份额不停的蹿升。根据Analysys易观的数据，在移动支付市场，2016年第一季度，支付宝以63.41%的市场占有率继续占据首位；拥有微信支付和QQ钱包的财付通位列第二，为23.03%。到了2016年Q2，支付宝市场份额到了历史新低的55.4%，财付通到了历史新高32.1%。

　　支付宝在2014年之前的十年里，都是第三方支付市场无法撼动的老大。整个 蚂蚁金服 ，是在支付宝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公司。B轮融资之后蚂蚁金服的估值超过600亿美元，有分析人士指出，支付宝在其中至少占60%，同时，蚂蚁金服的财富管理、信贷、保险……等等业务，也都依赖支付宝的账户体系和流量。这个时候，支付宝的市场份额却节节下降，换你是马云，你会不急吗？

自2014年至今，整个支付宝都沉浸在跟微信支付“打仗”的状态里，火药味十足。

支付宝当然不甘心，以红包为例，实际上2014年春节支付宝也做了红包，不过是基于淘宝交易的逻辑，让用户讨红包、发红包，一对一的发，但节后很多用户根本不记得这东西曾经存在过。相比之下，微信红包在关系链里像病毒一样疯狂传播。

支付宝从来没想过用户抛弃微信就能来支付宝聊天了。它只是心里清楚，自己“缺一块儿”，可悲的是，以阿里系之大，竟找不到一个可用的社交关系链。无论是来往、还是旺信，其活跃用户数都还远不如支付宝。地图、浏览器、微博、视频……除了QQ和微信，阿里已经买下了中国互联网里最好的流量入口，然并卵。

　　所以，支付宝做社交谈不上“情结”，完全是竞争形势所迫， 腾讯 把火烧到阿里帝国支付中枢了，支付宝不得不背水一战。支付宝从低频的支付向高频的社交逆袭，当然比微信支付从高频社交打低频支付要困难的多。

支付宝没得选，硬着头皮顶住骂，就是要让用户“在银行里交朋友”。

　　 附彭蕾内部信全文：

　　 错了就是错了

过去的这两天，是我到支付宝七年以来，最难过的时刻。

　　我们经历过许多困难的时刻，但从没有任 何一 件事，如这次一样如此深的刺痛我。

　　在此我向所有热爱阿里，热爱支付宝，一直坚信并践行阿里价值观的同事道歉！向所 有信 任且陪伴支付宝的用户、合作伙伴道歉！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校园日记事件伤害了大家的感情，也会令一直热爱并坚信阿里文化的同事产生怀疑。我们要向数亿用户传递什么信号？！我们到底要什么？！我们终究去哪里？！在所谓的用户活跃度面前可以不择手段无节操？！

是的，我们有很多理由。作为日活超过一亿的应用，我们必须努力不断完善自己，必须努力转型才能跟上形势。

但从最初“你敢付我敢赔”的支付宝，立誓让“天下无贼”的支付宝，告诫自己也告诉用户“知托付”的支付宝，我们一直如同看护自己生命一般看护的支付宝，今天被冠以各种污名。何忍卒睹？？！！

是的，我们可以说，那么多圈子，为什么独独这事被不依不饶无限放大？背后定有所谓“幕后推手”。果真如此？？

　　我们在选择做这事的时候，在确定运营规则的时候，在对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做判断的时候，难道不曾迷失方向？难道不曾存有哪怕一丝丝的侥幸心理？打打擦边球无伤大雅？谁谁谁当初也如 何如 何？

　　却独独忘了，我们是“知托付”的支付宝，是承载了数亿用户信任的支付宝，在 普惠金融 使命下，有那么多更具价值更有意义的事需要去实现的支付宝。

支付宝是否需要转型，这已是一个不需要再回答的问题。圈子是不是个好产品，当然他是。

支付宝的实名用户，风控体系，大数据能力，以及我们引以为傲无比珍惜的信用体系，可以令更多美好且正能量的事情发生。那么多同一兴趣的人，有许多共同语言和爱好可以在透明可信的环境里彼此分享取经求助，实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美好体验。是的，我们也有许多这样的圈子，理财，宠物，健身，育儿。。

但为何，我们也同时选择了这样一种类型的圈子？它到底创造了什么了不得的用户价值和美好体验？！人跟人之间真需要以这样的方式“赤裸相见”？？！！类似这样的问题，我们需要无时不刻拷问自己，任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都只是自掘坟墓。

感谢公司内外从理性角度分析帮忙出主意的人。

更感恩所有刺耳戳心的声音。爱之深责之切。不经历这样的刺痛，不经历苦心经营的品牌也许不慎毁于一旦的痛苦，我们还浑然不知，自以为是地在错误的道路越跑越远。

最后，

1、所有打擦边球嫌疑的圈子立刻解散。

2、恶意发布突破底线图片的用户永久封号并永久不能注册。

3、团队内部讨论整顿。想清楚并写下来，我们要什么不要什么，严格执行。

4、请大家继续鞭笞。

支付宝，知托付。

彭蕾

2016.11.28

美国出差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