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开波音777,输掉航空公司的小王子,回来了!
2016年3月11日,新加坡樟宜。
他走出机场大门,又是一场大雨。几小时的飞行后,雨中的台北传来坏消息:亲自开飞机过来的他,已不能再开飞机飞回去。
他是全球唯一手握波音777—300ER机师驾照的航空公司董事长,但此刻,他的董事长被人做成了历史……
张国炜回来了,这是台湾商界最近的大消息。
9月14日晚,台师大体育馆座无虚席,一年前被踢出家族产业舞台的张国炜披露了他的新目标:“成为台湾的Emirates(阿联酋航空)”。
要去实现目标的,是他还在筹备的星宇航空。
在张国炜的规划中,星宇航空将要走高端路线,“把服务、安全等方面做到最好”,同时,“票价也会让大家能够接受。”
如果一切顺利,星宇航空将在2019年底前开航,前6年机队规模达24架,员工达3500人,将要成为台湾第三大国际航空公司。
张国炜表示,他将花200%的力气去努力。被问到是否能超越长荣航空?他则坏坏一笑:
“父亲当然会希望儿子比他优秀”。
长荣航空由张国炜的父亲 张荣 发创办,2016年3月11日之前,张国炜已是长荣航空董事长。
从长荣航空到星宇航空,张国炜经历的跌宕与起伏足够拍成一部豪门大戏。戏里有荡气回肠的恩怨情仇,也有惊心动魄的权力斗争。
“海上皇帝”张荣发,一手创办了全球最大集装箱海运公司长荣海运和全球最安全航空公司长荣航空。 2016年1月20日,张荣发告别了自己一手缔造的世界,也以一纸遗嘱,把爱给了张国炜,把世界也给了张国炜。
遗嘱中,张荣发不但把几百亿的财产全部留给了幺儿张国炜,还点名要张国炜出任整个长荣集团的总裁,掌舵家族的权柄。对于张国炜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也就是张荣发的大房子女们,他在遗嘱中则连名字也没提。
但最终,这遗嘱成了一场空。
2016年2月18日,张国炜拿着父亲的“圣旨”,宣告自己即日起出任长荣集团总裁兼长荣航空董事长,管理集团国内外一切事务。
但还没等他走进集团总裁办公室,大房们就让他的宣告化为泡影:他们 将集团总部就地解散,让张国炜集团总裁的职位成了空气。
这是大逆不道,张国炜隔空向大房们施加道德和舆论压力。但人家的决定由董事会一致表决通过,他只能深表遗憾,强烈谴责,没脾气。
因为张荣发的那张遗嘱看似偏心,实属无奈。 到他立嘱时,大房儿女们分到的股份已合计占有整个长荣的控股权。也是靠着这些股权,他们才有了围剿张国炜的法理武器。
抑郁中,张国炜转身走进“机长”室,让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可豪门那谜一样的争斗锋利如刀,一次次将他创伤。
3月11日冒雨从台北飞往新加坡的路途中,哥哥们又毫无先兆地剪掉了他飞翔的翅膀: 他刚起飞,长荣航空就以特别紧急事项召开董事会,罢免了他的董事长,同时还一纸文件撤换近10人,清洗掉他在长荣的所有心腹与重臣。
更令他愤怒的是,哥哥们还通过改换张荣发基金在长荣航空的代表,间接将他长荣航空的董事位置也除脱掉,并结合他一贯情商有限,喜欢冲动行事的特征,向他传来口令:
长荣航空飞行安全部门经过评估,认为张国炜已不适合开飞机,决定另派机师接替张国炜的飞行任务,张国炜将以旅客身份搭机回台。
飞机和长荣航空是张国炜的第二生命。几乎一瞬间,他一切都失去。悲剧上演的根源,是他一场又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
张国炜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生于1970年的张国炜是张荣发的二房独子,从美国加州大学毕业后,他的人生始终围绕着一个“空”字辗转: 爱空姐、娶空姐、再爱空姐、再娶空姐,最终走到“一场空”的结局。
1996年,张国炜在自家飞机上认识了22岁的空姐蔡青珊,醉入爱河,不可自拔,老爹非常不满这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但张国炜爱得狂热,非青珊不娶,青珊也不嫌弃他是豪门。
执拗不过的张荣发,只能放下身段找到蔡菁珊的平民父母:那就成全这两个年轻人吧。
然后,他缺席了两个年轻人的婚礼。
但只半年,张国炜就对蔡菁珊激情消退,从见面就吵到相对无言,然后分居。此后,他与蔡菁珊不爱也不离(婚),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一步步做到长荣航空总经理。
坐上总经理位置不久,张国炜 在一次巡机中遇到了改变这一切的人——长荣空姐叶淑汶,只是多看了她一眼,便再也没能忘记她的容颜。
二人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马上飞到你眼前的缠绵,很快在长荣传开,也传到张荣发耳朵里。知道消息的张荣发大发 雷霆 ,要求张国炜立即与叶姑娘两清。
但 沉醉爱河的张国炜,把父亲的话当成耳边风,飘飘荡荡中,坚持要叶姑娘的船靠上自己的岸——不管相见的夜多么难堪,也不管站在天平的两端多么为难。
他还加快与蔡青珊的离婚进程,甚至使出不绅士的手段。有次在飞机上偶遇了依然在长荣当空姐的蔡青珊,张国炜竟当着蔡的面要求立即换人,2004年,心死的蔡青珊将他放了生。
努力将张国炜当接班人培养的张荣发,眼见苦口婆心改变不了他的鬼迷心窍,使出釜底抽薪的大招: 将他从长荣航空总经理位置上革职反省,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但已经为爱不顾一切的张国炜,却再多的苦也愿意背。他非但不悬崖勒马,反倒跟父亲亮剑,这次是找了真爱,没有什么能够阻拦。
这一次,有着钢铁意志的张荣发也毫不妥协。他狠狠地跟张国炜摊牌: 要么你放弃她,回归家庭。要么,你与我,与长荣断绝关系。
结果,张国炜给了张荣发一个狠的平方。
他转身就带着叶淑汶为爱私奔,先是到美国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然后回到台湾,单枪匹马提了一篮水果就上叶家去提了亲。
为了表达自己的男子气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张国炜,还 将父亲划拨到他名下的公司股份,以及在台北的物业,统统捐献给了张荣发钟爱的慈善事业——长荣基金会。
他在长荣的股权弱势也就此伏笔。
2006年9月,张国炜踏上与叶淑汶的婚姻之旅。婚礼那天,除叶家少数亲友,诺大的张家和长荣无一人出席,也无人敢去。
龙颜大怒的张荣发对整个长荣下了命令:再也不要让这个人踏进长荣的大门。
不招待见的张国炜于是又带着叶姑娘回到美国,然后疯狂上进,证明自己离开父亲也能行。
他学飞机维修,学飞机驾驶,直到成为全球家里有航空公司的人群中,唯一既能开波音777-300ER,也能修波音777-300ER的人。
在台湾生闷气的张荣发,最终还是放不下这个幺儿子。他紧盯着张国炜的一言一行,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也慢慢变成了柔软的心。
甚至,张荣发还从张国炜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从轮船事务员,一步步升为事务长、二副、大副、最后升级考到船长执照的影子,暗中对张国炜充满欣赏之意。
得知叶淑汶怀孕后,张荣发给小兔崽子带去了消息: 还是回来吧,她的事,回家再说。
踏着父亲递来的梯子,早就想着与父亲和好的张国炜回到台湾,再次进入长荣航空,从修飞机开始,又一步步做到了长荣航空董事长。
这期间,张国炜亲自飞行长荣的每一条新航线,并推出一系列创新举措,将长荣发展成台湾最具成长性与盈利能力的航空公司,而且拿下了“全球十大最佳航空公司”的荣誉。
2015年底,张国炜还与波音签订了24架787与2架777客机,总计2700亿新台币的购机合同,踌躇满志地要飞向更高。
但就在此时, 以一己之力护着他的父亲却离他而去;他当年为爱任性的那些败笔,也被沉着冷静,甚至老谋深算的哥哥们打捞起。
2016年3月12日,被勒令搭机回台的张国炜,面对围追堵截的媒体,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
他说自己原本就是打工仔一个,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刚好可以停下来休息一阵子。
有媒体见他承受力还可以,还明知故问地补上一刀: 你为何是“搭”飞机回来? 笑话他“连飞机也开不了”的窘况。
他淡然地答道: 不然我坐船回来吗?
因为,他还有笑的资本。
即便被赶出了长荣,张国炜可继承的财富依然有几十亿人民币,足够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至于酷爱的飞行,长荣的飞机开不了啦,大不了自己买它一架。两架、三架也都买得起。
甚至,他还与友人开玩笑,说气话, “搞不好过段时间要去华航(长荣的竞争对手)上班了”、“整批人移到华航去玩了”。
他当然不会去华航,他要另起炉灶,于是有了星宇航空,有了“成为台湾的Emirates(阿联酋航空)”的新梦想。
张荣发如此钟爱张国炜,不但因为他更爱张国炜的母亲,更因他从内心认为:张国炜是最像自己的人—— 倔强,不服输,做事亲力亲为,追求极致,这都是张荣发的代名词。
张荣发曾被称为最懂船的航运老板,他对每艘船的关键细节都了如指掌,张国炜掌舵长荣航空后,则是最了解飞机的航空公司老板。
在全球航空业,长荣只是个小公司,但 张国炜到波音谈生意,一般都是总裁级的人亲自接待,因为波音知道,这个小个子很难搞。
曾有一次,波音在交接飞机时活没做细,张国炜提了出来。见对方不以为然,他直接甩出一句:那我不买了。波音的哥们当场就懵了圈,然后马上重视,然后才知道, 这个家伙比所有航空公司的董事长都更了解飞机。
在生活上,个性上,甚至情感作风上,张荣发其实也是和张国炜一样“任性”。
张荣发当年与张国炜的妈妈谈恋爱时,同样是遭到内外的一片反对,而他则是不顾一切要将爱情进行到底,只不过他比张国炜幸运,没人敢喊他离开家门,也比张国炜“会处理”,家里的不离,外面的不娶但继续在一起。
反对张国炜再娶空姐之际,老年独爱二房的张荣发也正被大房儿女们反对,甚至被大房三子张国政通牒:“你要多回家陪陪妈妈!”
被惹恼的张荣发,直接把张国政的长荣海运总裁职位给废掉了。大房去世后,张荣发更在大房子女的强烈反对中,在不到1年内将张国炜的妈妈正娶,然后留下那份看起来偏心的遗嘱。
但最终一切事与愿违。
一个小小的台湾,已经有了长荣、华航两大强势航空公司,全球航空业,现在也都日子不好过。张国炜要想再起飞,难度非常大,市场对他的计划,他的梦想,质疑也很大。
难度大还要做,这对张国炜来说,多少有点雪耻和复仇的意思,也是他依然想要证明自己的证明。甚至他还扬言,全球航空业都难,正说明航空业真的需要改革了。言外之意,他就是来改革航空业的。
当年,张荣发也是在不可能的论调中启航,然后跑成了让全球对手闻风丧胆的“海上皇帝”。张国炜能够继续父亲那样的辉煌吗?
从目前的迹象看,答案是悲观的。今时今日的产业环境已经大变了,很多行业真正的变革,都已不再是按老套路从行业本身开始。
就像Uber,如果Travis Kalanick当初只是想开一家更好的出租公司, 那便不会有Uber,也不会有更好的出租车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