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茅药酒后续:“神药”们遭遇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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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7日傍晚,因发文称“鸿毛药酒是毒药”被跨省逮捕的谭 秦东 被取保候审,走出内蒙古凉城县看守所大门。“自由真好。”谭秦东走出看守所后重复说。在90多天前,1月10日,谭秦东因撰文称“鸿毛药酒是毒药”,被鸿茅药酒生产企业所在地内蒙古凉城县警方跨越大半个中国,于广东省家中被跨省抓捕带走。

另一方鸿茅药酒也来到命运转折点。4月16日,国家药监局责成内蒙药监落实属地责任,督促鸿茅药酒解释虚假广告与不良反应,并探讨将其由“非处方药”转为“处方药”。

  而在此前的4个月多里,“神药” 莎普爱思 、匹多莫德也先后经历命运转折点。“神药”正在遭遇变天。

一字之祸

       事起谭秦东发布的一篇文章。2017年12月10日,谭秦东在美篇APP上发布《中国神酒“鸿毛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就是这一篇连“茅”字写成“毛”的文章让谭进了看守所。

  资料显示,鸿茅药酒是内蒙古鸿茅 国药股份 有限公司名下的甲类非处方药,由原内蒙古自治区卫生厅药政部门审批,于2002年完成国药编号变更,按照药监部门政策要求,其后每五年需要申请再注册。

4月13日,一则媒体报道《广东医生发帖称“鸿毛药酒是毒药”涉嫌损害商品声誉被警方跨省抓捕》迅速传播。谭秦东的遭遇在3个月后被公布于众。

4月15日,凉城县公安局发布信息《内蒙古鸿茅国药股份有限公司商业信誉、商品声誉被损害案已移送审查起诉》。在信息中,凉城县公安局称:“2017年12月22日,鸿茅国药向凉城县公安局报案称,互联网上有人对鸿茅药酒进行恶意抹黑,称鸿茅药酒是‘毒药’。网上的大量不实言论和虚假信息,致多家经销商退货退款,给鸿茅国药造成重大损失。凉城县公安局于2018年1月2日立案侦查……谭某的行为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凉城县于1月10日对犯罪嫌疑人谭某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1月25日经检察机关批准对其逮捕。目前案件已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按照刑法,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罪,是指捏造并散布虚伪事实、损害他人商业信誉和商品声誉、给他人的权益造成重大损失的行为。

华东政法大学文伯书院副院长、刑法学副教授吴允锋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称,这一项罪名有两大核心要素,包括“捏造并散布虚伪事实”,以及“造成重大损失”。他分析称,谭秦东系专业医生背景出身,有相关的专业知识,他从科学角度分析质疑,如果所述内容属实或基本属实,就不构成“捏造事实”。其次,还要证明谭秦东行为给鸿茅药酒造成重大损失。鸿茅药酒举出的证据是经销商退货,销量下滑,吴允锋教授称,商品销售下滑往往与多个因素相关,谭秦东的行为与鸿茅药酒销量下滑不一定具有因果关系,因此本案证据上亦不一定充分。

此外,吴允锋还分析称,即使谭秦东标题中用了“毒药”有一定夸大的成分,但联系其正文内容来看,更多是从科学角度进行质疑,而刑法介入某一行为的前提是该行为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且尤为注重从“实质”侧面进行评判,因此谭秦东的行为不构成凉城县警方所初步确定的罪名。

吴允锋认为,企业的商业信誉、商品声誉当然需要法律保护,但公民合法的表达和批评的权利亦需要予以充分保障。“鸿茅药酒这一案件中警方的行为等于在公民的质疑权与企业的商业信誉之间做了一个显失均衡的选择。”吴允锋称,公民有合理怀疑质疑的权利,只要不是故意捏造,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质疑可能会伤及企业的商业信誉、商品信誉,但也不应该轻易就往违法犯罪上靠,即使确实有失偏颇且给企业带来伤害,亦可优先通过民事途径予以恢复。

  在谭秦东取保候审走出看守所当天上午,京衡律师事务所律师邓学平告诉经济观察报,他向内蒙古自治区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正式提出政府信息公开申请,内容包括: 许可 及核准鸿茅药酒再注册为甲类非处方药的依据;以及对鸿茅药酒药品质量及广告内容进行监督检查的情况。

邓学平在4月17日下午寄出了申请书,内蒙药监局将如何回应邓学平律师的政府信息公开申请还不得而知。按照《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内蒙药监局应该公开相关信息。18日,邓学平告诉记者,这天上午9点左右,他接到内蒙药监局地电话,告诉他看到了他提交的信息公开申请书。他告诉记者,下一步视回复再定。

从在家中被带走“刑事拘留”至取保候审,谭秦东已被羁押三个月。相比此前照片上神采奕奕的样子,刚出看守所的谭秦东神情憔悴,略显呆滞。谭秦东称在看守所,他曾一心只想从看守所出去,甚至做了“认罪”坐牢的准备。“谭秦东是出来了,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案件还没有结案。”邓学平律师分析称,“取保候审”仅仅是意味着这一案件暂告段落。“后续是公安自行撤案,还是公安重新移到检察院;检察院是不起诉还是起诉至法院,还有多种可能。”

“神药”变天

       从去年12月起,包括莎普爱思、匹多莫德、以及鸿茅药酒在内的三大“神药”命运急转直下。

在谭秦东发布涉事文章的4天前,2017年12月6日,药监局发布通知,“宣判”“神药”莎普爱思命运骤转。

莎普爱思是一款滴眼药,非处方药,其说明书写的适应症是“早期老年性白内障”。

  12月2日。医疗行业媒体 丁香园 发布文章《一年卖出7.5亿的洗脑“神药”,请放过中国老人》,揭开了这一轮声讨打击“神药”的大幕。这片檄文的观点是,莎普爱思涉嫌虚假宣传,其理由是治疗白内障,最有效的手段是手术,莎普爱思并不能起到其广告中宣称的“预防治疗白内障,认准莎普爱思。”“治白内障,选对药,选好药,选莎普爱思。”

这几乎是“神药”鸿茅药酒、莎普爱思等共同的问题:广告涉嫌虚假宣传、夸大宣传。

在过去的若干年,鸿茅药酒靠广告打天下。据央视市场研究媒介智讯(CTR MI)数据,2016年中国电视广告投放额排名中,鸿茅品牌(包括酒精饮品、活动、商业及服务性行业等)投放额达150亿元人民币。鸿茅药酒因虚假广告违法达2600余次,曾被多地监管部门暂停当地销售。包括人民日报等媒体也都曾多次质疑发问鸿茅药酒屡次违法却一路畅销背后的原因。

此外,鸿茅药酒配方中豹骨一事屡遭质疑。2006年,为保护珍稀野生动物,国家明令从此禁止豹骨入药,但考虑到部分药企有库存的豹骨没有用完,允许企业使用2006年前库存的豹骨,直到用完为止。鸿茅药酒的配方里注明有“豹骨”。

按目前披露鸿茅药酒销量计算,其所需豹骨用量巨大。因此,鸿茅药酒豹骨来源也被频频质疑。

2007年之前,我国的药品注册标准偏低,在批准仿制药时,并不要求企业做生物等效性实验,参照原研药标准进行质量和疗效的一致性评价。有公开报道显示,按照这个低标准发放的药品许可证大约有十几万张,这些药品与原研药在质量和疗效上存在差异。由于价格低廉、等效性难以区分,这些仿制药品在招标采购中具备优势,容易进入药品采购目录。而每隔一段时间,它们换个剂型、规格又能成为“新药”,可以定个更高的价格,“营销”空间更大。

2016年,莎普爱思药业股份有限公司(603168.SH)的广告费用就高达2.6亿人民币,销售2800万支,年销售额7.5亿元人民币。而同年药物研发费用仅0.29 亿,白内障相关的药物只有550万元投入。

在被曝光后不到一周后,12月6日,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当晚发布通知,要求莎普爱思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就其生产的苄达赖氨酸滴眼液(商品名:莎普爱思)尽快启动临床有效性试验,并于三年内将评价结果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药品审评中心。同时,原食药总局要求:为防止误导消费者,该药品批准广告应严格按照说明书适应症中规定的文字表述,不得有超出说明书适应症的文字内容。

  就在谭秦东发布文章称鸿茅药酒是“毒药”、 丁香园 炮轰莎普爱思的12月,时任北京 和睦家 医院药师门诊主任冀连梅一文将另一个儿童用药“神药”匹多莫德推上刀锋。

这是一款儿童用药。匹多莫德制剂在国内共有9个品种,生产企业包括南京海辰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等上市公司。

2018年3月,就在谭秦东还在凉城县被拘禁期间,“神药”匹多莫德如莎普爱思一样引起监管层表态回应。国家食药监总局发文,要求匹多莫德生产企业修改说明书,明确适应症范围与用法用量。此后,总局又发文要求相关生产企业尽快启动临床有效性试验,并于3年内将评价结果上报药品审评中心。

莎普爱思与鸿茅国药都是典型的靠一种产品支撑的企业。莎普爱思的股价从12月1日收盘的23.75元每股,一路跌至13元左右。

  鸿茅药酒也谋求IPO。就在2017年,鸿茅药酒进行了两大“变身”。第一,股份制改革,由责任有限公司变成股份有限公司。当时业界解读这一行为是为IPO上市做准备。有媒体报道称,鸿茅药业已于2017年8月在内蒙古证监局进行辅导备案,聘任的辅导机构为 银河证券 担任、审计机构为大华会计师事务所。

在股份制改革不久后进行了公司名变更,“鸿茅药业”改成“鸿茅国药”。

鸿茅药酒2015年实现销售收入12亿元。2018年4月8日,《乌兰察布日报》报道,2017年鸿茅药酒零售规模突破50亿元,缴纳税金达2.7亿元。凉城县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对鸿茅药业定的目标是:鸿茅药酒市场零售规模超过75亿元,上缴税收达3.5亿元。

4月19日下午17时许,广东省食药监局对外发布消息称,近日已经部署对全省范围各类媒体发布的鸿茅药酒广告展开全面监测,同时要求各地加强对零售门店的监督检查,一旦发现相关违法广告立即取证并移送广告监管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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