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敏：互联网时代的创业者要有“三力”

非常高兴参加今天这个会议，因为这个会议的主题——创业——非常重要；创业对于所有的国家，上到国家，下到企业以及每一个人，都非常重要。

在国家层面，2006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埃德蒙•菲尔普斯（Edmund Phelps）在《大繁荣：大众创新如何带来国家繁荣》这本书里面有非常清晰的描述： 国家层面的繁荣，源自民众对创新的普遍参与。 换句话说，如果有了民众对创新的普遍参与，就有国家的繁荣；如果没有，就很难有国家的繁荣，或者说有了繁荣也很难持续。另外，在《大繁荣》这本书里面还有一个观点也非常好：现代经济的基础就是创新体制的有效运转。你说你是现代经济，但没有创新体制的有效运转，那这个“现代经济”可能就名不副实。

从企业和个人来讲，在今天这个会上，我想结合海尔自身的探索和实践谈三点，我把它归结为“三个力”。

一、心理承受能力

如果你要创业，前提条件是你要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创业大多数都要失败，硅谷创业失败率90%以上。创业所注重的方向是另辟蹊径，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儿，怎么可能轻易成功呢？所以，硅谷有大量的创业都是车库创业。

如果我们要想能够永远地面对这个试错过程，能够面对可能的失败，就应该具备很强的心理素质。那么， 应该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呢？我个人的体会，应该像牛津大学的丹娜•左哈尔（Danah Zohar）所说的具有非常高的“灵商”。 左哈尔是“量子管理学”（quantum management）的提出者；“量子管理学”在全球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现在很多大学都想用量子管理学打造互联网时代的管理模式。大家都知道，在传统时代做成一件事儿，没有智商和情商是不行的。左哈尔在《心灵资本》（Spiritual Capital）这本书中认为，在互联网时代，仅有智商和情商还不够，必须要有很高的“灵商”，即在心灵里头愿意改变自己，愿意改变现状，能够破旧立新；在心里面就这么想、这么定的，在某一方面务必要达到非常高的境界， 比如 乔布斯 那句名言，“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创业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信念，仅仅是为了多赚几个钱，我觉得还是不做为好。

从海尔自身来讲，我们从2005年9月份提出来“人单合一双赢”模式，其实就是要颠覆我们传统的大企业的科层制，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年时间。那时候，没有人更多地提出这一点；我们也到全球很多地方寻访有没有在这一方面做得好的，特别是美国，我亲自去了很多次，但大企业没有这么做的。我们自己想，在互联网时代，过去大企业的结构、模式一定会崩塌，与其被动推倒，不如自己进行自我颠覆，主动改变现状、改变自己。这非常难，所以近十年来，我们有很多的试错、很多的曲折，但目标一直是坚定不移的。走到今天，不能说已经做好，但我们已经把这个企业从原来一个管控型组织变成了一个可以让员工在上面独立创业的创业平台。我们的目标就是希望达到德鲁克所说的“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CEO”。

二、自驱力

如果决定创业，那么在创业全过程、全流程当中必须要有自驱力，因为创业没有人逼着你做，而是你自己要做的，所以就要自己去克服一切的困难。另外，我认为，创业永远在路上，不能说我创业成功了，因为永远要面对每天的改变，所以必须要从一开始就要自己驱动自己以克服困难。

现在大家都希望能进到一个孵化器当中，可以获得更多的帮助，但是，硅谷最有名的YC创业营的创始人、老资格的 创业家 格雷厄姆在《YC创业营》里说，我不喜欢甚至反对用“孵化器”这个词，我更希望用“加速器”，因为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可以提供免费空间、免费帮助，后者则强调独立思考，不在于钱的问题，而在于一定要创造自己新的事业。硅谷有一句话，“不在于创业产品多么新，而在于能不能高速发展”，换句话说，即便产品很新，别人没有，你是第一个，但更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引爆市场——如果不能，你的创业也是失败的。因此，所谓的加速器就是你必须永远在自激励、自驱动。硅谷还有一句名言叫“疯狂即正常”，创业者对被认为应该是正常的东西都应该挑战和质疑，我现在所做的、在别人看来不正常的东西可能就是明天的正常，这需要非常强的自驱力。但即便正在初创阶段的创业者，也应该有这样一种信念。YC创业营让全球创业者竞争参加它的冬季加速训练营，结果全球竞出来的113家初创企业，只有4家是亚洲企业。为什么差这么多？我觉得就是因为我们的自驱力比美国一些创业者还要差得多。

海尔在自驱力方面非常重要的一个很大的改革，是从薪酬切入的。 过去，大企业所有的薪酬都是由企业来发，按照岗位来发，在什么岗位得到什么薪金，考核指标就是能不能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 现在，我们颠覆了“企业付薪”，变成“用户付薪”——如果你能够创造用户价值就有薪金，否则就没有薪金；没有上级，只有用户，用户就是你的上级。 这个变革做了之后，创造不了用户价值的就离开了。 有的创业团队很有意思，因为没有创造用户价值，所以没有薪金，于是创业 团队 的头就回家自己拿钱来给员工开工资，当然前提是我一定下个月会（把绩效）做上去，因为你做不上去不行，否则你想拿你老婆也不能让你拿。总之，并不是说企业不给你钱，企业有这个钱，但就是要驱动你和用户融合到一起去，之后会让用户驱动你发现市场需求。

例如，我们有几个人在网上看到一些孕妇提出来坐沙发上看电视不太方便，如果躺着看天花板可能更方便，于是就针对这个新的用户需求，做成了一个家用投影仪。这个家用投影仪的技术来自美国硅谷，关键零部件来自美国德州仪器，代工是武汉的光谷。这个项目不是发现一个用户需求之后企业要他们做的，而是自驱动做的，是由他们自己去整合各方面的资源完成的。如果放在过去，一定要立项，要向企业申请资金等等，现在不需要了。

三、定力

创业必须要有对创业的正确方向的定力。

传统经济时代对战略要求非常严格，希望大家一定要按照战略来走，所以有一句俗话是“将军赶路，不撵小兔”。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将军须按照战略行军，必须要走到哪一个地方去，不能因为路上有一座空城而进去，或者一个敌军向你投降就接受，这些诱惑都要排除。今天也一样，必须也要这样做，否则就抵挡不了诱惑。

那么，现在的创业方向应该是什么？简单来说，传统经济的方向就是顾客，而互联网时代的创业方向是用户。用户和顾客是不同的，“顾客”是一次性交易的对象，而“用户”则是全流程交互的参与者。过去，传统企业不管怎么创业，做出来的总归是想我产品增长多少、能够卖多少、市场占有率有多少等等，不过，虽然市场卖这么多，有这么多顾客，但没有用户；现在，用户则是希望可以跟你交互，并在和用户交互过程当中创造更多的价值。所以，最后的目标，可能就应该是成为“产销者”。

对这一点要有一个新的认识。这个新的认识，说得最清楚的就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利特尔教授。他有一个非常著名的法则叫“利特尔法则”。他指出，所有的小公司（我觉得这里指创业公司，但其实所有公司都一样）都应该知道大定律。大定律是什么？就是用户流量、用户黏性、用户规模成长是企业成功的先决条件：用户流量，指用户会不会层出不穷地到这里来；用户黏性，用户在上面待很长的时间；用户规模成长，用户可以自交互、和企业交互，即待得住。我们为了好记，把三个词变成三个字——多、久、深，要求用户 流量 怎么能够做到最多，怎么能够让用户待的时间最久，怎么使用户和企业的交互最深以产生更大的价值。

海尔过去考核，没有用户，只有目标、KPI，现在我们把一维的考核变成两维：横轴是原来的KPI等传统的企业价值，纵轴是用户价值。举个例子，原来卖一万台 产品 ，按照一万台拿薪酬，现在不一定，一万台究竟是一万个顾客还是一万个用户要分清楚，如果是一万个顾客、零个用户，零乘一万就是零。海尔全部都导向怎么去和用户交互，因为互联网时代要求创造用户最佳体验。

以上三点归结起来就是，创业的必要条件就是第一个力，心理承受能力，如果没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法创业，这是创业的必要条件；后边两个力——自驱力、定力应该是充分条件。必要条件和充分条件结合起来，我觉得创新的成功性就会比较大。

最后，我想用北宋著名词人晏殊两句词来结束今天的致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在我看来，这两句话代表了两个不同的形态，前一句代表了已经过时的、必须被抛弃的东西，“花落花开自有时”，花到时间一定要落，无可奈何的落花，不管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挽救，因此，与其挽救不如等待第二年“似曾相识燕归来”，那只燕子是不是去年来的呢？不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创业者最重要的一个目标是将那些似曾相识变成真实的存在。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