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教育怎么做？这个职业未来会最吃香

□ 张江（北京师范大学系统科学学院教授、集智AI学园创始人）

人工智能时代已经来临

最新版的阿尔法狗（AlphaGo Zero），与以前战胜李世石、柯洁那个阿尔法狗有什么区别呢？最大的区别在于新版的阿尔法狗没有借鉴任何人类下棋的经验，完全是自学而获得的人工智能，所以这是人类科学史上的一个创举。之所以AlphaGo Zero能有如此强的能力，背后是一套新技术的突破，叫深度学习。粗略来讲，通常人为的人工智能是擅长逻辑思维，不擅长形象思维，比如要让机器去认张三李四，以前的人工智能做得很差，可是现在有了深度学习的新技术后，机器的形象思维也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水平。

官方的数据统计是到2014年的时候，机器在人脸识别上的准确度已经超过人类，达到了99.7的准确度，人类只有97.4.配备这种深度学习技术以后，现在机器视觉不仅仅能做识别，还能够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理解。

有人说机器再厉害，无非就是翻译、识别这些东西，它是永远不会有创造性的。其实机器是可以做艺术创作的，有一款应用叫做Prisma，可以做各种各样的艺术风格迁移。所以未来艺术家都有可能失业，因为很多他们的这种艺术创作的风格是可以用算法的方式给它复现出来的。

人工智能一定会管理整个社会

但真正可怕的人工智能还不是这些东西，它仅仅是在一些日常生活点中的环节的交互，真正伟大甚至于有些恐怖的人工智能恰恰是一个面的东西，甚至是一张网。人工智能将会像电力一样，遍布世界各地，而且未来大的趋势人工智能是一定会管理整个社会的。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现在大家去任何地方都离不开导航，而且导航软件告诉你的路径会比你凭个人经验要好得多。因为我们作为人类，视野太有限了，但是现在所有的导航软件都已经是可以实时获得流量信息，它能看到全局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算法的结合。

随着自动驾驶及智能交通技术的发展，在不远的将来，整个交通系统会没有一个人管理，甚至不允许人类的驾驶员上路，全部由机器负责。包括经济系统未来也会由机器管理，现在美国70%的股票交易是由算法来完成的，全是计算机算法来实时监测市场走向。

所以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态，而且这种趋势会愈演愈烈。现在机器联网设备总的数目大概是140亿，包括手机、移动互联网在内。人们预测也就是五年左右的时间，随着物联网的发展，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小的东西，都有可能配备传感器，甚至于它可以理解人类的自然语言，这样的话整个人类社会实际上更多的是智能设备，甚至比人还要多，人类在全球也就60亿这样一个数目，而智能设备至少以后是150亿的规模。整个互联网上人工智能的总数量要超过人类的总数量，在这样一种前提下，我们想不让算法去管理整个世界都不太可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算法管理人类社会会避免人类的很多缺点，人类的管理者会腐败，但算法永远不会，它就是按照简单的协议、算法去管理。

人类社会将会迎接奇点的到来

在更遥远的将来，还有一种说法是最恐怖的，就是人类社会将会迎接奇点的到来。奇点是什么呢？宇宙的黑洞一个特点就是它的中心是一个无穷小的点，质量却是无穷大，它会把一切信息都吸引过去，这就是奇点。最开始是在物理学中，而人工智能也有奇点的说法，它指的是有一个时间点，一旦到达后，机器的运算能力将会超过人类。目前估算到达大概是2050年，将会出现智能爆炸，也就是那时候的机器的运算能力将会超过人类的运算能力。目前还是小范围，顶多AlphaGo这一台机器，但到那时它是大范围的，这就是奇点的临近。

对人类社会会有什么影响呢？最明显的就是人类将会面临大规模的失业，会被机器所取代。什么样的职业更容易被机器所取代呢？牛津大学做了一个研究，对701个不同的工作岗位进行打分，从它的创造力、社交能力等打分，而这些能力都是机器所不擅长、目前人类还很擅长的。之后根据这些打分估算出来不同种类的工作被机器自动化所取代的概率。办公行政支持、销售相关以及建设、生产非常容易被自动化所取代。这些工作大部分是现在一般的都市白领所从事的，没有太多的创造性，没有太多的决策、领导力。

注意力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面对这样一些事实，其实我个人是很乐观的，未来的人必然有自己的活法，我的结论可能有一些不一样，我认为人类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们的注意力，它将会成为推动机器世界最重要的一种要素。

现在人们醒着的非睡眠时间，80%是在看各式各样的屏幕：手机屏幕、iPad、电脑，我们被大大小小的屏幕所包围。那么对于屏幕来说，人类正在付出注意力给这个机器世界。人类的注意力实际上包含很多方面，包括注意、体验，也就是我们的意识世界在时间上的一种流动，这种体验还包括各种各样的这种愿望、意愿，这都是我们的意识。而我们这些意识，恰恰是未来人类最核心的一个推动力，也是人类可以说仅剩的一种很难被机器所取代的这种能力。

把注意力当成是一种科学研究对象，最早是一个科学家叫Herbert Simon，他曾经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得主、计算机图灵奖的得主，还是人工智能奠基者之一，早在1971年他就敏锐地观察到，当我们外在的世界被大量信息所充斥的时候，信息的反面是什么？就是你要有东西去读这些信息，那这个东西就会变成一种非常非常稀缺的资源，所以他是第一个看到人类注意力这宝贵资源的人。

还有一个人叫Goldhaber，开创一个全新学科叫“注意力经济学”。他就认为经济学研究的是稀缺资源的交换，那么面对大量的信息，信息已经不构成一种稀缺了。反过来，人类的注意力是一种稀缺。而且注意力还是非常有力量的一种资源。这个就是广告的基本原理。明星拥有大众的注意力，就可以代言各种各样的产品。这相当于什么？注意力可以像货币、像能量一样传递出去，所以注意力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一些人会质疑，人工智能发展起来，能不能有自己的注意力？它不是有智慧的吗？为什么还需要人类的注意力呢？给大家打一个比喻。人类的注意力对于虚拟世界来说，相当于是一股水流冲刷大地。从这个程度上来说，注意力是创造之源，是推动软件进化的一个动力。举一个例子大家就能清楚，就是微信。它当时就是一个特别不起眼的手机应用，但是由于它结构长得好，软件做得很舒服，很流畅，很快就赚取大量注意力，说白了就是流量。

有人去使用它就有了注意力的注入，然后它就会长出来各种新的结构，在这里面就体现为微信的各种功能的开发，3 .0版本有了朋友圈，然后4.0版本好像是有了视频，可以传视频、录音，再后来就有了红包，滴滴打车都跟它挂到一起，它就长出来越来越多的功能。

“意愿经济”与“体验经济”

注意力还有一个功能，就是人们可以把注意焦点放在未来的事物身上，这就是意愿、愿望。到了未来人工智能真正来临的那一刻，这种意愿、愿望的力量，也会成为一种非常稀缺的资源，现在有一种说法叫“意愿经济”。

未来世界随着人工智能的大规模发展，意愿才是真正稀缺的，而实现愿望可以交给机器去做，因为很多都已经自动化了。就像前几年，我们说给我来碗饭，这是很难的事，但是现在，点点手指外卖给送过来了。所以真正推动它去演化的是人类的需求、愿望，而不是外在的东西，而且人类只要足够坚持的话，是足以产生一些宏大的力量。

我们的注意力即所谓的体验，未来的人，他更多的会为自己的体验而买单，就是所谓的体验经济。谈到体验，一个最典型的事情就是玩游戏。玩游戏本身在我们看来好像是一种浪费时间的做法，但研究却告诉我们，这么理解是有偏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玩就是一种生产，它是有价值可言的。

通过一种游戏化的方式，可以利用技术的力量改造现实世界。这样的话，人的力量就可以帮助人工智能一起来让生活变得更美好，这个就是我的基本观点，付出注意力，与机器去交互。甚至于在更远的未来，埃隆·马斯克正在做一件事情，脑机接口。未来的人跟机器的交互将会更加深刻，更加大信息量，用眼睛去看已经是不够了，带宽太窄，大脑接收的信息用眼睛看是很有限的。所以怎么办？直接把脑壳打开，装上电机，直接拿脑电波去读。未来的人都有可能是一种人机结合的产物，大脑皮层、肢体都是跟机器大规模地连接。所以这个时候学习其实就是改造，比如说就是改造神经元的连接结构，所以做手术就可以学习某种技能。

总结来看，未来的趋势有几个，首先人工智能将不可避免，无处不在，就像今天的电力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触摸到，而且人工智能管理社会势在必行。另外，它会将人类包裹。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你说有百分之多少是人和人之间面对面的接触，大部分都是在手机上完成的，这种趋势将会越来越明显。以后穿的衣服都是人工智能，都会感受到传感器，感受到身体的状况，会透过人工智能跟外界去打交道，所以人工智能会把整个人类包裹。

对于人类来说，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闲暇时间，这个闲暇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不得不闲暇，工作都被机器所取代了，但是被机器取代不一定就是一个悲惨的事。就像我刚才说的，因为人可以用越来越多的时间去玩，去游戏，所以人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闲暇，将会出现超大规模的长时间的沉浸体验。最后就是人将不可避免地与机器融合，因为只有融合，拥抱机器，才有可能驾驭它，才有可能让人升级成神人，而不是像尤瓦尔·赫拉利说的变成那种无用阶层。

游戏设计师会是未来最吃香职业

最后回到未来教育这个主题。在前面这样一个大的前提下，我认为人类有两大类核心能力在未来社会非常重要，第一个是会玩，因为人类将必然进入一个休闲时间更多的时代，没有那么多苦工作可做，要学会有创造性地玩。所以什么职业最吃香？游戏设计师，真正伟大的游戏设计师是极其有创造性的。

而且从人工智能专业角度来说，什么时候人工智能能自己发明围棋这种游戏？现在机器是远远做不到的。中国的老祖宗能发明围棋这么好玩的游戏，就那么两色子，规则超级简单，就能让无数人在这上面花费注意力，这是目前人工智能很难做到的一点，因为它没有价值观判断，人工智能再厉害，它不懂得什么是好玩，不懂什么是爱。但人类却会懂，所以我觉得要会玩，而且不仅仅自己会玩，要能带动身边的人一起玩。

第二个是利用机器的能力，要熟悉机器，因为未来人工智能设备数量上来说要远远超过人类，所以我们跟人工智能打交道的时间要远远超过跟人打交道的时间，这是一个大的趋势。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不了解机器的运作方式和机理，怎么能立足于未来社会？

针对这样两点核心能力，那么未来学什么？我也不给出具体的学科，但针对刚才两个核心能力，可以列出两点需要具备的素质？第一就是表达、社交、个性化，这个是基本的素质。第二就是要驾驭工具，这就是理科的东西。但驾驭工具的能力更多的不是说闷头去编程序，推导数学公式，而是更多地知道机器能干什么，要掌握它的性质，站在一个更宏观的视角去驾驭它。很多大的互联网公司，高层都不一定是写程序出身的，但知道技术发展的前沿是什么，我们要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熟悉最新工具的人，要在驾驭这些工具的基础上去思考。

南都评论记者 张天潘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