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蔚来汽车李斌：互联网公司如何不再用PPT造车？

文/腾讯科技 王潘

4月21日，上海车展期间，蔚来汽车几名工作人员的行为，让原本脾气温和的李斌忍不住发了一顿火。

事情起因在于，当天有重要投资人和银行合作伙伴要参观蔚来汽车展台，而现场的工作人员为了做好迎接，将普通参观者拒之门外。

“我说任何时候都要牢记一句话，用户第一，怎么能这样对待蔚来未来可能的消费者？”李斌在接受腾讯科技专访时表示，嘴上说说和实际行动是两码事，蔚来要通过一件一件的小事让这一标准深入每一个蔚来人的骨髓。

为期10天的上海车展，很多其他车企老板往往行迹匆匆，而李斌坚持每天来到现场拿着话筒当人肉解说，直到车展最后一天。

先后参与创办易车网和蔚来汽车，投资摩拜单车，李斌可谓国内现在最懂车的互联网创业者。

在众多长期观察汽车产业的媒体人眼中，蔚来汽车被认为是一家能兑现承诺的公司，到目前为止尚未跳票过一次。

与特斯拉模式相似，蔚来也是走了从高端到大众，从技术最难到技术最易的路径。

“我们一开始做赛道赛车，然后做超跑，最后再往下做为消费者提供的量产车。这中间有很多技术是相通的，你做了时速300公里的车，再去做一台时速200公里的车，就会容易很多。”李斌说。

2015年夏天，李斌团队就表达了2016年底将推出一款超跑的计划，到2016年11月，蔚来EP9如期亮相伦敦；在EP9伦敦发布会现场，李斌表示蔚来第一款量产车将在半年后发布，ES8也在5个月后亮相上海车展。

接下来，李斌和他的团队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搭建销售体系和服务体系。

按照计划，蔚来首款量产电动车ES8将在今年底正式对外公布发售细节。这款量产车将由蔚来自己负责销售，先从一二线城市开始售卖，再逐步延伸到更多城市。

李斌希望达到的服务标准是，让普通用户使用蔚来ES8的换电技术，比使用燃油车去加油站加油更为方便，“不然对用户而言就是一种惩罚”。

除了是蔚来汽车创始人和易车网董事长兼CEO，李斌还有一个外界不太知道的身份是摩拜单车的天使投资人和董事长。

一位摩拜的机构投资人说，摩拜能让腾讯、高瓴资本、红杉资本、愉悦资本等参与投资，李斌可以说是第一功臣，在人们都还看不懂共享单车模式时，他们投资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相信李斌的背书。

据《财经》报道，李斌在 2015年夏天第一次把摩拜介绍给愉悦资本创始人刘二海时，对方将信将疑。事后刘二海表示，他曾投资神州、易车网和蔚来汽车，投资摩拜符合他面向“（出行）根据地”的投资逻辑，但他同时承认，他投资的更重要原因是因为相信李斌。

在摩拜的投资方中，多数人都和李斌有着不错的私交。其中，愉悦、红杉、高瓴、华平、TPG德太资本、淡马锡同时也是蔚来汽车的投资人，BAI（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同时是易车网的投资人，而腾讯和刘二海则同时投资了蔚来、易车、摩拜三家。

腾讯最终决定参与对摩拜的投资，也与李斌的游说不无关系。

早在2015年 两会 前后，李斌和腾讯创始人 马化腾 ( 微博 )有过一方交流，最终腾讯成为蔚来汽车的六大创始投资方之一。此后，腾讯还帮助李斌邀请伍丝丽成为蔚来首席发展官、北美公司CEO。伍丝丽曾担任 思科 全球CTO、摩托罗拉全球CTO等要职，是美国多家知名高科技公司的董事。

除了为摩拜拉来投资人，摩拜的发展走向也深受李斌影响。据腾讯科技了解，今年3月美国奥斯汀SXSW大会期间，摩拜原本打算运一批单车过来展示，但最终被李斌劝回去了。在他看来，摩拜现阶段不应该玩这些没用的炒作噱头，而是应该努力提升自身的产品和服务。

以下是腾讯科技专访李斌实录：

腾讯科技：关于蔚来首款量产车，当时做了很多选择，最后为什么选择ES8这样的定位？

李斌：市场上现在没有定位家庭用户的7座SUV电动车，可是这个刚需又很强，现在一线城市最重要的买车就是因为家里有小孩。你要是特年轻的可能无所谓，有小孩了就一定会知道它是刚需了。

腾讯科技：为什么没有做紧凑型SUV？

李斌：我们很快就统一了想法。一开始可能是想做的稍稍比这个小一点，但是这点上李想也给了很大的建议，他觉得应该做一个大一点的七座的SUV，我也认可，所以我们后来很快确定了七座的SUV。

腾讯科技：这次这个车给我感受最深的是副驾驶舱的体验很好，比如滑轨、放包的空间等，当时为什么有这样一个设计呢？

李斌：这个车是做给谁的很重要，既然是为有孩子的家庭做的，那就得想他们现在的需求还有什么没有被满足，比如你是做给年轻人的用的那肯定是另外一个角度。

我们是做给有孩子的家庭，那就要想在体验上妈妈在哪些地方会不爽。举个例子，有时候妈妈既要跟爸爸说话，又要给后座的孩子喂水喝，这要怎么弄？于是我们想到设计这样一个超长的滑轨，让妈妈在副驾驶和后排座位之间来去自如，无需停下车。

腾讯科技：做ES8你觉得舍弃的最遗憾的东西是什么？

李斌：比如本来我们想在这个车上用一些更加先进的轻量化的材料，碳纤维的部件等等，我们当时希望更激进一些，采纳一些最新的电子科技技术，但是这个确实要考虑到量产的需求、供应链的能力，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但是总体来讲，我们还是很满意的，现在还是能确保我们的量产车是市面上最先进的车之一。

腾讯科技：蔚来做事方式与传统车企很不一样，包括与用户的互动，而且业内有不少声音都评价蔚来这家公司靠谱，可否讲讲你们是做了哪些小细节？

李斌：这也跟我们的价值观有关，我们基本的角度就是，因为汽车以前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欢乐，汽车确实对人是一个重大的自由度的解放。

但是车现在越来越堵，然后用车也越来越麻烦，修个车也不知道多少钱，总之罗嗦事一大堆。

汽车现在让我们越来越远离欢乐，但我觉得现在的技术让很多事情又回归了。比如自动驾驶的技术你在车上也可以放松一些，可以把路上的时间能够解放回来。车原来都不太环保，现在可以变得更环保。现在人工智能进步了，你的语音交互可以变得更加的智能。这些东西可以把车变得更加有趣。

如果我们在服务方面有更多体系的创新，你用得又特别爽这不就OK了吗？可是整个事情最难的还是我们到底怎么样去服务用户。所以之前的送春联，包括我们这次车展要送出5万份礼品，就是要通过这些细节去锻炼我们整个团队服务用户的能力。这些东西中间真正的挑战是什么呢？就是真正的建立一个未来由内到外的一个价值观。我们的价值观是“真诚、关爱、远见、行动”，或者拟人化来讲，别人看蔚来汽车，或者购买蔚来汽车的人都是有想法、有品位、靠谱的朋友。

腾讯科技：蔚来现在在伦敦、慕尼黑和圣何塞等地都设有分支机构，那么在公司文化方面是怎么建立的？

李斌：细节方面，像我们公司刚创办的时候， 雷军 ( 微博 )也提醒过我说，他说最难的就是团队的融合。其实Pony（马化腾）也跟我聊过这个事情，因为我们想打造一个全球的初创公司，比如我们现在2000多人，来自于40个国家，这些人，不光是国家各异，他的来源、背景、文化、年龄都不太一样，那你怎么让这些人都真正的能在一起工作，这是一件充满挑战的事。

所以我们在讨论做什么车之前，其实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讨论应该有什么让大家共同相信的东西。我们的价值观到底是什么，我们很看重这些东西。然后我们在内部有很多很多这方面的事情，比如我们会定期的有Value Day（蔚来价值日），大家会一起讨论，所有同事一起践行怎么做。更重要的还是通过很多细节，我们内部还有很多企业蔚来之星的评选、团队评选、个人评选。因为价值观这种事情谈虚的没用，还是要靠一点点的积累。

腾讯科技：ES8现在从研发到了试生产的阶段，可不可以说第一款车已经进入下半场了？

李斌：当然，已经不是下半场了，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服务体系的建设。今年我们是两件很重要的事，一个是蔚来ES8的量产，还有一个就是整个销售服务体系的建设，用户服务体系的建设。这个其实要克服的困难和量产车一样，都是非常不容易的。

腾讯科技：相比特斯拉，你们最终要量产的电动车ES8有哪些优势？

李斌：特斯拉的车只讲性能，总体用户体验还是可以改进的，包括制造的质量、服务的优化等很多地方都可以改进。我们应该会比他们做得好，我们的目标也是比他们做得好。李想之前写了一篇特别长的吐槽文章，就讲特斯拉其实像是给加州用户量身打造的，包括加州基本不怎么下雨，所以特斯拉对下雨的情况考虑得就太少。

腾讯科技：怎么看待新能源汽车骗补贴这件事？

李斌：踏踏实实做大事的人没得到回报，专门钻政策空子的人得到回报了，这肯定不合理。骗补贴这件事很有问题，因为这些人把补贴的钱赚到了，就不会考虑卖的车能跑几年，质量好不好，用户喜不喜欢。我觉得补贴短期启动可以，长期补贴必然要逐步退出。

真正有竞争力的公司，政策能给一个启动是好事，但你不能太依赖补贴。所以我们在做商业模式的时候，补贴对我们来说是有的话挺好，没有也行，你必须把你的商业模式建立在没有补贴的基础之上，老想着补贴肯定不行。

腾讯科技：蔚来汽车六大创始投资人阵容豪华，其他五位都是怎么谈拢的？

李斌：每个都不太一样。比如雷军，我大概还是在2013年就跟他说我有做车的想法，他当时就问我什么时候扣动扳机，到时找他就好，后来我真正要做的时候，他的顺为资本就参与了投资；Pony（腾讯董事局主席兼CEO马化腾）是2015年初我们在北京见面，专门聊要做汽车这件事；跟刘强东( 微博 )聊这事也是在他家一起吃了一顿饭；跟李想聊是在2014年底，我跟他聊了十几分钟，他就同意了；沈南鹏是我们在一个饭局上聊别的事，快要结束时才聊到我想做汽车的事；跟张磊也是很早就聊了这事，大概2014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