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问阎焱：创业只适合特定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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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艾诚

　　强势是什么？我一直相信，不是仗势欺人，对投资者来说，可能更是对一种专业的坚持和自信，是在理智之树上生出的枝桠。不强势，就可能意味着遇到好项目时左顾右盼，也意味着可能在看到创业者做法不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强势的资本

　　说实话，我没想到，让赛富亚洲投资基金合伙人阎焱成为镁光灯下焦点人物的，竟然是与雷士照明的种种恩怨。

　　更让我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似乎在一夜之间，他竟然成为众矢之的，无论创投界，还是创业者，都对他颇有微词。雷士照明创始人吴长江被描述为悲情角色，阎焱却被指责为“资本赶走创业者”、“风投玩死创业公司”。尤其是京东商城创始人刘强东，连发四次微博，对阎焱大为抨击，并呼吁“企业家千万别和这种公开撒谎、屡违职业道德的投资人合作。”

　　原本，在投资圈中，就不乏阎焱作风强势、傲慢的传言，容易让创业者受伤害；看到好项目，也不愿意带其他投资人一起“玩”。这下，好像传言成真了！

　　不可否认，在很多人眼里，阎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既强势又骄傲的投资人。坊间流传，一位与阎焱进行过合作谈判的国企高层，描述他“谈判时很强势”；还有更耸人听闻的，有人甚至说“只有阎焱搞定别人，没有别人搞定他的时候”。

　　但强势只是一种性格和作风，就如同内向和外向一般，没有好坏之分，不应该涉及人品。阎焱强势与其人品没有一点关系。

　　尽管互联网打破了信息壁垒，信息仍未实现完全对称，对于什么是真相，不明就里的人们往往选择听信传言。阎焱是否真得如此“不齿”，作为了解他的人，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

　　首先需要声明的是，作为媒体人，客观理智的立场一直在心中警钟长鸣。我不是为任何人做辩护，却敢于承认，阎焱是我最尊重的投资人之一。我尊重他，当然源于他作为一位资深投资人，屡屡创出的投资佳绩。

　　历经投资圈20余年，他经历了创投启蒙期、黄金时代，以后随后的寒冬，投资了众多耀眼的明星公司，盛大、中海油、神州数码……一路走来，几乎保持完胜的记录，堪称中国投资界的教父级人物。试问，在中国创投界，有多少人能够与其比肩？

　　行走中国创投界多年，走过在黑暗中摸索的投资生涯，没有点强势作风，说不定，阎焱还无法取得今天的成绩。当年拿4000万美元投资盛大网络时，正值盛大网络风雨飘摇之际，陷入了与韩国Actoz公司的私服纠纷，投资者纷纷要求撤资，阎焱却力排众议，甚至表示愿意用自己的钱一起投资。

　　结果，阎焱的强势证明了自己。2004年5月，盛大网络在美国上市。2年后，阎焱收回的利润是5.5亿美元，回报足足是投入的15倍！

　　强势是什么？不是仗势欺人，在我看来，对投资者来说，可能更是对一种专业的坚持和自信，是在理智之树上生出的枝桠。不强势，就可能意味着遇到好项目时左顾右盼，也意味着可能在看到创业者做法不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阎焱从来不向外人展示自己的背景，有所了解的我，却深深觉得，他的确有一些值得强势的资本。

　　阎焱是“高大上”专业投资人的代表。赛富亚洲投资基金合伙人、普林斯顿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博士、世界银行研究员、北京大学社会及经济学硕士、南京航空学院学士……一路走来，阎焱头顶上布满了光环。这些光环由专业、能力、眼光、胆识等各种因素组成，“拼”出两个遒劲有力的词：实力！

　　2005年，阎焱飞到美国，拜访常春藤名校、华尔街，他的目标是募到3亿美元，结果带回来6.5亿美元；2006年，李嘉诚主动表示向阎焱投资3亿美元，最后，他只接受1000万美元……

　　与国内一些半道出家、依靠创业得来的资金做投资的天使投资人不同，阎焱背靠专业雄厚基金，是真正的“学院派”和“技术派”，确实有些强势的资本。

　　全民创业是悲哀

　　在我看来，阎焱和高瓴资本集团创始人张磊属于同一种人，不随便和创业者谈梦想，讲求投资与回报，看创始人团队，看商业模式……职业范十足。

　　不是因为他不相信梦想，而是在残酷的创投界摸爬滚打多年，他们触摸到商业的铁律，也看惯了创业的残酷，连自己都不再相信有梦想可以实现一切，又如何违心地用道理说服他人？

　　在他人恐惧时贪婪，在他人贪婪时恐惧，股神巴菲特的投资之道，在阎焱身上也有所体现。与他对话过程中，我时时能够感觉到，作为一名投资人，他身上无时不在的那份难得的清醒与理智。

　　有人认为投资其实是一场赌博，阎焱坚决反对，认为做投资必须绝对理性，一项一项程序地走，需要大量的思考、理性的分析。

　　眼下，李克强总理的一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激起全民创业的热潮。按理来说，作为靠投资创业者“吃饭”的投资人，全面创业潮是一个利好消息。毕竟创业者基数增加，投资成功的几率无形中也会增加。

　　面对全民创业潮，众多投资人持欢迎态度，秉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历史观”，鼓励人人都可以创业。这一次，阎焱的态度又是出乎意料——直接给全民创业潮，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他指出鼓励全民创业的环境下，投资人、创业者变成了一种“集体行动”，多数人急功近利把创业当成了投机行为，把P2P、互联网思维、大数据等概念作为忽悠方式。商业生态的逐变，即便是昔日的明星企业崩溃只需要一天时间。

　　最后，他得出结论：“创业是一个小众事件，通常只适应那些特定的人群。”

　　一个可怕的事实是，创业确实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王者寥寥，败寇者遍地。在疯狂的充满着热情的创业者中，有超过90%的人创办的公司可能活不过3年。事实和数据，大家都知道，阎焱只不过充当了“皇帝新衣”中的“小男孩”。

　　当投资人纷纷强调创业团队，如同选房子坚持“地段、地段、地段”一样，选择项目时一再“团队、团队，团队”，阎焱又一次“唱反调”——“老大比团队更重要”，并强调“我在中国投资二十多年了，在中国的环境中间，领袖的作用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当有人提出质疑时，他立即举例反击：“你看美国只有一个总体，其他所有什么副总统都是助手”。对于为什么“强调老大的作用”，他的解释既有“中国风”，又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他熟悉中国传统文化，认为传统文化中“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理，也充分体现在创业上。创业相当于自立“山头”、“占山为王”，一山岂能容二虎？进而，他认为创业者并没有胸怀容忍别人干预自己的创业。相反，如果有人真能容忍他人干预的话，阎焱认为“这个人就不值得投了”，他给出的原因是“人云亦云的人是不可以成事的。”

　　可以肯定的是，对于阎焱“传统文化对创业者的影响”，很多人会提出异议。对此，阎焱早有预料：“我觉得这个观点肯定有很多人不同意，但是没关系，他一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果然，还是霸气十足。

　　专业也是一种孤独

　　每位投资人都有自己的投资风格，阎焱看似霸道的风格，其实并未人们想象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正如他认为“创业者没有胸怀容忍别人干预自己的创业”，同时却也强调“决策绝对以你为主，但利益上要跟别人有分享”；他认为“创业初期强调老大”，同时却也强调“当企业到达一定规模的时候，一个制度化的管理比团队的建立更重要”……如果你只听片面之词，不免也会坠入偏见之中。

　　更何况，抛除传统文化，阎焱还有对创业企业真实生存状况的分析。在“快鱼吃慢鱼”商机顺纵即逝的时代，企业早期的发展过程，的确多少有些“草莽”的味道，才能够根据市场做出快速反应。如果过分强调团队、强调所谓的权力制衡，每次遇到商业良机，都要从长计议，难免容易造成内耗，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贻误战机。

　　其实，对于风格不同的投资人来说，表现形式有所不同，投资的“内核”却大致相似。表面看起来，长期身居制度健全的国际跨国巨头要职的李开复，以谦谦君子示人，完全“梦想导师”的模样，与霸气的阎焱格格不入。

　　但是，熟悉西方社会的民主的他，却也深谙商业社会之残酷，不会留给创业企业太多商讨的机会：“虽然有三个合伙人，但是要非常清晰的谁是老大。因为在创业的时候决策是非常迅速的，没有时间来等待你，并不见得每次都要做正确的决定，但是一定要做决定。那么这三个合伙人里面谁是老大，最后决策谁拍板是非常重要的。”

　　只能说，道理都是一样的，只是同样的道理从不同人口中说出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透过阎焱强势的外表，经过多次接触和了解的加深，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隐藏的一种孤独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太过聪明、能干，于他人而言，是一种威胁，也容易招致嫉妒；一位投资人风格太过独树一帜，不轻易与他人妥协，于自己而言，带来满足之余，还有深深的孤独。

　　作为安徽安庆人，阎焱虽然海归，却至今保留着安庆人的生活习惯，也难以抹去安庆人的行事作风。

　　地处南北方之间的中间地带，安庆既不属于“南北”，又不是“东西”，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安庆人兼有南方人的含蓄与北方人的直率。但是，夹缝中生存的安庆人，一旦走出夹缝，越过南北，跨过东西，足以让“九头鸟”都刮目相看且难以匹敌。

　　阎焱笑称：“我母亲说我小时候后脑勺上长有反骨”。一个聪明的人，见解肯定与众人不同，而有话直说的天性，又如何拦住他不“得罪”人？

　　虽然在阎焱看来，活在世界上不可能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而且活在世界上的目的也不是让所有人高兴，但是，这份难得的清醒和豁达背后，还是多少有一些凄凉的成分。

　　1957年出生的阎焱，现在已经接近60岁。对于普通人来说，60岁即将退休享清福，应该“服老”，一般不会再在事业上花费太多心思。身处创投界，身为投资人，却不允许他有片刻的停歇，需要一直保持激进的作风、不停地思考……

　　采访过程中，听着阎焱语出机锋，想到他犀利作风，再看看他头上的丝丝白发，我有些恍若隔世。

　　附：《艾问顶级投资人之阎焱》精彩对白艾诚：您怎么看创业团队的力量和领袖的力量？

　　阎焱：我在中国投资二十多年了，在中国的环境中间领袖的作用再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艾诚：你觉得领袖是指老大吗？

　　阎焱：对，老大，就是真正的创业者。因为通常真正创业者就一个人，尤其是我讲特别强调一点，尤其在早期，过分强调团队，我们自己的经验就是这样，败得一塌糊涂，这个企业，中国文化中间，尤其是在1949年以后这种文化得到反复的加强，就是宁作鸡头，不作凤尾，中国人是特别喜欢成为占山为王。

　　艾诚：创业就是立个山头？

　　阎焱：对，所以创业基本上就是一个山头，你如果是过分强调团队的话，在早期的话，特别容易内耗掉。创业不是一个民主的过程，如果说你过多的强调团队，强调所谓的权利的制衡，强调所谓的民主，最后的结果就是要么就是内斗，要么就是赶不上趟。对于一个早期的企业创业来讲，更重要的是有快速反应的能力。如果你认为投资人比他更聪明，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内耗得一塌糊涂。

　　艾诚：为什么？

　　阎焱：因为中国本土的文化特点，创业者很少有这么大胸怀，去容忍别人来干预他的创业的，如果真的他容忍来的话，这个人就不值得投了，基本上都是人云亦云的人这种是不可以做成事的。

　　艾诚：你这种投资观念不一定不一定所有人都同意。怎么办？

　　阎焱：我觉得这个观点肯定有很多人不同意，但是没关系，他一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艾诚：你是曾付出代价的那个人吗？

　　阎焱：当然，我当年在2000年的互联网的高峰期的时候，我们在中国投了一堆公司，然后强调团队，从美国空降一大堆海归，结果大家一下去，99%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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