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经济在中国
共享经济其实是变成一个标配,它在向很多传统行业渗透
不管未来延伸到哪些领域,核心还是考量效率是否被提高,浪费是否被减少
以Uber、Airbnb为代表的公司深度改变行业业态,共享经济开始逐步渗透到各个传统行业,催生出不同领域的现象级公司。这一模式在中国走向如何,6位共享经济的重度参与者分别谈到了自己的看法。
怎样理解共享经济这一概念?
凯文•凯利(《连线》杂志创始人):共享经济就是使用权大于所有权。Facebook没有自己的内容,阿里巴巴没有自己的库存,Airbnb没有自己的房产,这都是共享经济。这里面的关键就是把产品变成了服务。实体的东西是很难分享的,但是服务可以轻易地分享出去。
程宇(晨兴资本合伙人):从易到用车开始,我们还投过小猪、PP租车、觅食等一批共享经济模式的公司。我们后来分析,共享经济其实是变成一个标配,它在向很多传统行业渗透,越来越多的公司都会有共享经济的元素在里面。比如达达物流,这也是共享经济的一部分,送快递、送外卖都带有共享经济。很多公司,其实都会有移动互联网、共享经济、社交、大数据这4个基本元素在里面。所以共享经济可能可以算是一种基础标配,正从狭义的共享经济过渡到广义的共享经济。
共享经济模式在不同市场环境下的差异是什么?
杰里米•里夫金(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趋势学家):像Uber、Airbnb这样的共享经济雏形,它们诞生在资本主义国家,但同时它们也通过不断降低边际成本,改变着支撑资本主义市场运转的基础因素,那就是“私有资产”和“交换价值”。举例来说,以前人们需要拥有一辆汽车,但现在人们只需要拥有出行的机会就足够了。
事实上,随着车辆分享服务的不断普及,当前道路上80%的车都会失去存在的必要。我的朋友赖瑞•伯恩斯做了研究——他以前是通用汽车的执行副总裁——他说每有1辆车加入分享平台,工厂就可以少生产15辆车。我相信未来汽车行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到那时候,资本主义的效率和社会主义的分享精神会被糅合到一起,两种经济模式间的界限也会变得模糊。中国人喜欢强调共同利益,强调集体,但如果你熟悉启蒙运动,就会知道西方的教义更在乎“自我”。尼尔森一份报道调查了60个国家的30万名网民,其中,中国人对共享经济表现出了最大的热情——在北美只有52%的人愿意和他人共享产品和服务,但是中国却有94%的比例。我想这是共产主义的理想和儒家文化发挥了作用。
如何看待共享经济所面临的政策风险?
凯文•凯利:虽然一切能被分享的东西都能够被分享,我却不认为我们现在就应当分享一切。分享改变了我们和事物之间的关系,可是它没有改变事物本身。如果未来Uber和无人驾驶技术相结合,那么如果出了事情,谁来对这些车负责?是使用车辆的我,还是汽车厂商,还是Uber呢?如果不厘清这些关系,就会出问题。所以我认为,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朱啸虎(金沙江创投董事、总经理):技术创新肯定是领先于法律的。中国政府还挺好的,就是先让子弹飞,让走走看。
唐万里(“回家吃饭”创始人):有冲突不代表不被允许。这还是一个新事物的成长快于法律体系的问题,但制度会慢慢改变,就像飞机出来之前没办法制定航线。
陈驰(“小猪短租”创始人):政府现在开始支持共享经济,支持新兴服务业,支持未来的供给模式,不去增加更多房子,生产更多车,而是从存量里寻找新模式,发挥更多价值。
程宇:这是一个系统风险,创业公司需要考虑,要大概估算它的走向、对大方向的影响,但不能把它当作禁锢公司发展的一种因素去过度纠结。
接下来,你看好共享经济在哪些热门领域的应用方向?
凯文•凯利:如果我们把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能)和共享经济结合起来,就会发现它也会变成一种服务。AI潜力非常大。就像聊天软件,用的人越多,它的吸引力就越大,它也越聪明。未来数以万计的公司,无论是制造业还是互联网产业,甚至小到做面包、卖鲜花,都可以使用AI。我知道这在现在听起来很不寻常,但就像当年,谁能够想得到维基百科能够成为现实呢?在共享经济的时代,Idea会变得和电力一样可以购买,可以四处流动,甚至AI也很快就会变成一种日用品。
朱啸虎:衣服这一块可能会有机会,但这个市场现在还处于很早期的阶段。知识共享挺热,但这个场景不频繁,也很难衡量效果,可能做不了特别大。
唐万里:不管未来延伸到哪些领域,核心还是考量效率是否被提高,浪费是否被减少,同时不需要投入更多资产。
陈驰:有可能是在知识和技能的共享上面,但我也不是特别确信。
程宇:我们觉得吃这个领域天生适合共享经济,为什么,除了成本结构很明显以外,多样性对中国人来说太重要了。
中美公司之间的竞争走向会是怎样的?
杰里米•里夫金:我认为共享经济的变革不会是由Uber一家公司促成,这家公司也很难实现它雄心勃勃的全球扩张目标。当共享经济变得更为普遍时,会有更多的本地平台出现,它们更善于处理和当地政府的关系,更懂得分享利润。那时候,Uber会失去竞争力。中国市场已经出现很多这样的平台,从打车、拼车到分时租赁。其他实体经济领域发生的变化也是一样。
朱啸虎:我觉得过去15年没有一家跨国互联网消费公司在中国保持成功,没有一家。中国人的消费习惯和美国人还是很不一样的,中国的商业环境也很不一样。
唐万里:拿“回家吃饭”与美国的“EatWith”相比,两者根本 区别还是在于土壤不同,美国的房子很大,离市中心很远,美国天然有派对文化, 很适合做社交化餐饮服务。但在国内,日常用餐需求更大,我们观察过,要组织十几个人一起开心吃饭很难。
陈驰:其实Airbnb平台80%-90%的房子是整租的房子,这和长租本质上没有区别,而中国房屋长租市场是非常成熟的。欧洲BNB(bed&breakfast)业态存在好几十年,并不是Airbnb来了之后才有的。所以Airbnb进入欧洲后,服务的体验、意识、房东和用户的接受程度的基础都已经在那了,它做的更像是O2O模式,把线下业务搬到线上,增加供给形成一个产业。但在中国,以共享经济为基础的BNB业务,小猪才开始去做,所以也需要一个相对长的时间去完成BNB在欧洲积累的过程。
程宇:我们相信的是Airbnb模式,不相信Airbnb公司在中国能做成,它要比Uber更慢。也不得不提到易趣进中国被eBay收了,花一年时间把产品全部变成跟美国市场一样的用户体验,但中国用户无法适应。最核心的还是,多数中国分公司都是经理人,最多有一些股份,这和本土创业公司全身心投入其中有太大差别。Uber做了最极端的示范,Uber全世界都是一体化的,但在中国成立一个独立公司。采访/汪吕杰、文亿 编辑/温雅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