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猎三四线城市的造车焦虑，救了贾跃亭
三四线城市的造车焦虑，救了贾跃亭
真故研究室
· 2023.02.09 16:30
多年不回国的贾跃亭，怎么就成了地方政府争抢的香饽饽？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真故研究所，作者 | 马路，编辑 | 龚正
随着法拉第未来（FF）于2月6日宣布获得亿级美元融资，FF91Futurist有望在3月实现量产，贾跃亭的造车梦，这一次无限接近于现实。
给欠钱的渣男出钱出地的是湖北一个四线城市。造车投资巨大，一旦形成相关产业链，于地方致富与政绩彰显都是一箭双雕。然而过去10年，在地方上骗钱骗地的势力也有不少。我国正在从汽车大国向强国迈进，行业赶英超美的机会窗口已经打开，但越是这种时候，历史的教训在提醒我们，相关方面越要遵守财经纪律，睁大火眼金睛。
贾老板的造车梦要成了？
2月6日，法拉第未来（FF）宣布获得1.35亿美元的融资。“融资大师”贾跃亭再一次展现他的神奇能力。
FF称，这笔融资将充分满足2023年3月实现FF91Futurist量产里程碑所需资金。在公司按预期收到全部融资后，公司预计将于2023年3月底开始量产可销售的FF91 Futurist，并在4月底前交付。2月8日，FF又发文表示，已将FF 91 Futurist的最新准量产车运送到中国进行本地测试和验证。
这一次，贾老板的造车梦真的要实现了。
资本市场体现的则更为直接，从去年12月份到近日的高点，FF的股价翻了4倍有余，深V反转的股价走势，像极了贾老板当年在舞台上春风满面的笑脸。
除了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投资者，贾跃亭需要感谢的另一位白衣骑士是黄冈市政府。此前，黄冈市政府便与FF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协议中约定，FF将在黄冈成立中国总部，而黄冈方面将调配相关资源为其提供支持。
图源 | 黄冈政府网
对于车企而言，特别是贾跃亭和FF，最需要的资源当然是钱和地。
黄冈市对这个招商项目显得极其低调，尽管协议是在2022年第三季度签订的，但在此后的几个月双方始终讳莫如深。
直到过年期间，法拉第未来官方微博发布了一张带有“回家”字样的海报，图中配文是《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写该诗于古黄州，而古黄州正是指如今的黄冈。
第二天，黄冈市政府官方承认了这门亲事。
尽管在大众心中，“下周回国”已经成为互联网通用谎言，但如果一个人三番两次误佳人，却还能收获他人的青睐，或许说明了他身上真的有令人着迷的魔法。
细数贾跃亭欠下的债，拖垮了乐视网，伤了孙宏斌、许家印两大地产大佬的心。一度宣称入股法拉第未来的珠海国资，也在临门一脚选择放弃。这些故事似乎并没有给黄冈带来些许警示，依旧选择相信贾跃亭这个渣男。
有媒体统计了造车新势力的融资历史，在公布的融资额排名中，法拉第未来以309亿的融资额位列第二名，仅次于蔚来。而就目前来看，蔚来已经成功越过死亡界限，至今累计交付已经30万辆，成为新势力中的明星车企。反观法拉第未来还在继续讲述回国和量产的故事。
为什么黄冈要冒这个险？
蔚来生死存亡之际，合肥市政府及时输血使其涅槃重生的故事，让合肥成为新能源浪潮中最为人称道的投手。不仅当初直接投资获得数倍的回报，同时为城市在新能源汽车的布局上带来诱人产业预期，最终让合肥一跃成为“中国新能源之城”有力的竞争者。
在这场造车运动的宏大叙事中，不乏充满野心的操盘手。面对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弯道超车机会，每个城市试图复制合肥的故事。对于三四线城市而言，更是如此。他们渴望趁着汽车行业洗牌的机会，重新登上牌桌。
问题在于，一二线城市以及传统汽车重镇凭借钞能力和强大的资源配置，已经将头部明星车企瓜分殆尽。简单地说，资金链安全、产销稳定的优质的车企已经被预定完了。三四线的造车梦想家们，只能将橄榄枝抛向被挑剩下的、多少有点毛病的车企。
都处在三四线，咱谁也别嫌弃谁。
造车，江西多城跳得最欢
江西宜春，有“亚洲锂都”之城。新能源造车如火如荼时，宜春吸引了宁德时代、比亚迪、国科高轩等动力电池厂商赶赴来建厂。接踵而至的百亿大单，让这里成为新能源行业的瞩目之地。
得益于政策红利和得天独厚的锂矿资源，一直不算起眼的江西汽车迎来了弯道超车的机会。围绕宜春，新能源整车厂商也来到江西的南昌、赣州、上饶等城市建厂，其中不乏比亚迪、吉利、长城等一线车企。在领导抽屉里的档案袋中，一个个千亿规模的新能源产业园区正在有条不紊地建立，规划的版图中，这里或将成为比肩长三角的汽车产业集群。
与宜春一墙之隔的江西抚州，同样拥有一个造车梦。
造车的口号最早由曾任抚州市委书记的肖毅提出。2018年，他主导兴建了大乘汽车产业园，投资20多亿，为大乘汽车量身打造。计划中，这是一个年产整车20万辆的项目。
2019年，产业园刚刚投产没多久后，大乘汽车便遇到资金危机，于是便出现了投产即停产的尴尬局面。当调查人员再次来到产业园时，偌大的园区，只剩下一个保安大爷守着几排尚未组装的车壳子。
“抚州汽车梦”只是肖毅留给抚州人的负资产之一。他更为人知的“政绩”是“挖矿”。在其授意之下，伪装成大数据公司的“挖矿”公司，16万台“矿机”火力全开，在2017年-2019年用电量占整个抚州市的十分之一。由此，他在今年1月份央视反腐纪录片《永远吹冲锋号》上镜。
与贾跃亭造车持续难产不同，大乘汽车最令人诧异的就是其速度。这种速度不仅仅体现在整车的设计、生产和销售上，更明显的是，它的成立和消失都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在大众心中没有留下太多印象。
2017年，江苏金坛长荡湖新能源科技公司参与江铃集团轻型汽车有限公司重组，2018年1月，江铃轻汽正式更名为大乘汽车。仅仅一年之后，大乘汽车获得江西颁发的乘用车生产资格，并于当年9月在北京召开了品牌发布会。
图 | 大乘汽车科技产业园
事实上，大乘汽车的一款新车G70s在发布会之前就已经完成生产下线，这样的速度相比于市面上任何一家新势力车企，都称得上神速。其中原因或许可以从大乘汽车的创始人吴潇身上找到——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原众泰汽车董事长吴建中之子。
大乘G70s从车身尺寸到发动机和变速器参数，与众泰的大迈X7完全一致。考虑到彼时以“皮尺部”而闻名的众泰汽车已经身陷泥沼，大乘汽车更像是众泰汽车换个马甲延续生命。
江西省内，最具造车野心当属上饶。
上饶经开区几乎是新建了一座汽车城，动辄便是数百亩的汽车产业园。为了给扶持的新能源车企输血，上饶经开区招商局专门设立了11个产业子基金，在审批和服务方面，更是提出“妈妈式”服务。
至2019年，上饶引进了汉腾汽车、爱驰汽车、中汽瑞华、长城跨越等6家整车企业。在规划中，6家整车企业将在2020年实现120万辆的产能，同时吸引落户300家零部件企业，打造一个10平方公里的汽车特色产业城，实现1500亿元的产值，成为名副其实的“江西汽车城”。
但在2020年，整个江西省的汽车产能不过45.13万辆，标记在沙盘中的口号最终都成为了幻影。
汉腾汽车是上饶市第一个引进的整车公司，一度被寄予厚望。如果说大乘汽车是众泰亲儿子，那么汉腾汽车就是众泰的亲兄弟，两者的母公司同为铁牛集团。令人感慨的是，两位兄弟的命运也是如出一辙，连年销量下滑，时至今日，已经共同躺在ICU里多时。
而后，中汽瑞华工厂倒闭，爱驰汽车在造车新势力的激烈竞争中风雨飘摇。再次让上饶体会到什么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汉腾汽车位于上饶的工厂被长城接盘，而抚州大乘汽车科技产业园被比亚迪接手，多少还留下了一点正面资产。江西从某种层面上完成了“曲线救国”。
造车驱动不忘历史教训
2019年5月23日，《南阳日报》头版发布《水氢发动机在南阳下线，市委书记点赞！》一文，称由南阳市政府和青年汽车合作的新能源项目实现突破，车辆只加水就能行驶。南阳市领导现场乘坐了“水驱动”的公交车，并对其“连连称赞”。
这个中学生看了都会发笑的项目，却获得了南阳市政府的倚重。据南阳市高新区官网信息显示，该项目首期投资81.63亿元，用地1000亩，其中南阳市政府平台出资40亿元。
尽管最后证实40亿只是“计划投资”，真正已经投入的资金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但这并不影响青年汽车创始人庞青年陪同南阳市领导一同乘坐“水氢新能源”的公交车的照片，成为中国汽车工业史最为荒诞的一幕。
从时间上看，庞青年算得上造车行当里的老兵，他和他的青年汽车在行业内摸爬滚打十几年，留下了比贾跃亭还精彩的故事。
图 | 庞青年和青年汽车
庞青年曾抛出了一个444亿元的总投资计划，欲在全国建立十大生产基地。投资的地方涉及济南、泰安、连云港、石嘴山、鄂尔多斯、海宁、六盘水等，而这些项目最终都无疾而终。
2010年，青年汽车集团同宁夏石嘴山当地政府达成协议，计划投资267亿元打造石嘴山汽车项目。项目进行多年，车没造出来一辆，青年汽车集团却将石嘴山政府配套给予的多处煤矿出售，套现达10亿元。
2011年，庞青年又同鄂尔多斯市政府签协议，承诺投资260亿在鄂尔多斯生产。作为彩礼，当地政府给予资金和土地等资源上支持，其中最为核心是两项分别为6亿吨和7亿吨的煤炭资源。在项目还未启动，庞青年就将煤炭转卖了出去，并收取2亿元定金。
新一轮的造车热潮，由新能源而起。这个足以逆天改命的新兴市场，诱惑着更多三四线城市参与到豪赌之中，同时也催生了更多一地鸡毛的故事。
2015年，江苏如皋引进赛麟汽车，真金白银投入了60多亿，耗时4年时间，最终造出来一辆外形酷似“老头乐”的微型电动车，累计销量为31辆。
2018年，安徽铜陵向资金出现问题的奇点汽车伸出橄榄枝，短短三年后，奇点汽车被曝出欠款、欠薪，而后不久又传出被申请破产重整的消息。
今年开年伊始，雷丁汽车创始人实名举报潍坊市昌乐县委书记，指其要求雷丁汽车在财报数据上造假、不给雷丁汽车续贷，造成企业停产等。而当时距离雷丁汽车宣布获得潍坊市领投的32亿A轮融资，刚刚过去两个月。
继盖房之后，地方政府掀起造车热，他们的政绩驱动和经济动机不难理解。汽车行业是一个巨大产业链，行业上下游配置配齐，容易催生地方千亿级产业链。
我国也确实在从汽车大国向汽车强国转折过程中。特别是新能源车内销与出口都晒出了亮眼成绩单，这带来了时代机会。
但另一方面，汽车产业投资大，且市场各路背景的人鱼龙混杂，出钱出地的政府需要遵守财经纪律，也需要对各路造车势力有甄别防范意识。
尤其汽车市场已告别了2019年的群雄逐鹿时代，开始向中头部势力集中，这时更是要把资源集中在刀刃上，而不是撒豆子做筛选。
汽车行业的蓬勃发展也在积累巨大的利权，对于过去十年地方政府的冲动，出现公众利益损失也不能一笔勾销，违法违纪需要依法查处，公众利益损失也需要问责到人，接下来，必须朝着有序方面发展，政府善用自己手中的政策工具，以合适投入换来最大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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