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猎长沙比亚迪深陷污染门后先报警，环保执法人员心情沉重
长沙比亚迪深陷污染门后先报警，环保执法人员心情沉重
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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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深陷环境污染指控，它却报警要追责。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豹变，作者 | 悟能，编辑丨李鑫
居民：从4月开始小区飘来浓烈气味
今年4月以来，家住湖南省长沙市雨花区嘉和城的部分业主及孩子出现身体不适，主要症状为头晕、恶心、咳嗽等，甚至流鼻血。
一名业主告诉《超源力》，雨花区砂子塘嘉和小学有一个班级40多名学生，在一个家长群里，反映流鼻血的，至少有20人。
天眼查显示，砂子塘嘉和小学，开设36个班，师生超过千人。“这个学校从名气上来说，是长沙排名前三的名校。”中建嘉和城小区一居民告诉《超源力》。
该居民告诉《超源力》，小区的空气味道变重，是从今年4月开始的，“很浓，晚上不敢开窗”。家中人咳嗽、呼吸困难。
据其介绍，她所在的小区位于长沙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下称长沙比亚迪）工厂西南侧，最近刮东南风，小区中便有了浓烈的味道。“位于工厂西北侧的小区，受到的影响最重，因为东南风正好刮过来。位于工厂西侧北侧和东侧的小区，稍微好一些。”
上述居民介绍，受影响的小区包括嘉和城小区、联盟佳苑、中航城、新兴小区、景环小区等。
距离工厂较近的景环小区，已就废气扰民事件维权长达8年。嘉和城小区靠南边的27、28、29、30栋居民，称臭味已困扰他们一年。
截至发稿时，共有中建嘉和城、中建凤凰台、联盟佳苑、奥园、中航城、新兴小区、长潭家园、恒大城、博长山水香颐、碧桂园南城首府等小区的居民，反映闻到刺鼻气味。
居民循迹发现长沙比亚迪工厂味道一样
据多名居民介绍，这股刺鼻气味，源头指向长沙比亚迪工厂。
“附近没有大的生产企业，我们就怀疑是长沙比亚迪工厂排出的气体。”景环小区一居民告诉《超源力》，闻到浓烈味道的气体后，居民自发寻找源头，等到了长沙比亚迪工厂后，“才发现空气的味道是一样的”。
自从4月份以来，不少居民拨打12345市政服务热线，反映问题。当地居民还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和红网《问政湖南》网上，反映长沙比亚迪工厂污染问题。
有居民留言称，长沙比亚迪在建油漆厂，导致附近小区弥漫着一股油漆味，严重影响附近居民身体健康，希望环保部门能够查明不明油漆异味的来源和原因。
“我们反映了很多次，包括环保部门和社区街道等。”景环小区一居民介绍，反映后，包括环保部门、比亚迪等各方参加的会议，共召开了两次：4月29日的第一次会议，不欢而散；五一假期后的第二次，同样没有结果。
有的居民甚至分别将环保执法人员带到小区和工厂，“他到了地方后，说‘确实有味道’。”
味从何来？挥发性物质指向工厂涂装车间
多名居民告诉《超源力》，怀疑是工厂里面的，但是具体是哪一个车间或者哪些车间产出，不得而知。
一名不愿具名的车企工程师告诉《超源力》，最大可能来自涂装环节。
一般而言，汽车制造环节包括冲压、焊装、涂装、总装和动力总成等，而产生废气较为突出的环节就是涂装。
在一篇署名作者为经久艳、朱广的《新能源客车环保型涂装新工艺、新设备应用介绍》一文中称，新能源车涂装过程中，已应用环保新工艺及新设备，包括水性漆工艺、无氟全水基喷涂软质发泡设备和玻璃钢预浸料制作工艺等。
上述论文2016年发表于《现代涂料与涂装》，作者所留单位为长沙比亚迪。
两人在文中指出，在常规客车制造中，污染最大的是涂装生产板块。因此，比亚迪采用水性漆、无氟全水基喷涂软质聚氨酯发泡、水性抗石击涂料、水性除油剂等环保材料、新工艺和新设备。
“别管论文里那些技术，涂装中最大的味道来自溶剂、底漆、中涂漆、面漆等。”上海一名车企技术人员告诉《超源力》，一般一线车企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不达标，此次事件让他感到意外。
“按说不会出这种事，太意外了。”上述不愿具名的车企工程师介绍，一线车企一般在建厂前，都会做好环评。另外，车企完全可以要求零配件企业达到环境标准，“都很省心省事”。
据上述技术人员分析，居民味道的刺鼻气味，可能就是涂装环节排放的物质，主要是总烃、甲烷、苯、甲苯、二甲苯、非甲烷总烃等，统称为挥发性有机物（VOCS）。
排放指标超标：长沙比亚迪去年今年都在技改
今年4月27日，比亚迪公司在嘉和城小区张贴了三月份的环境检测报告，集中指向的也是挥发性有机物：
对有组织排放的挥发性有机物（VOCS）的三次自检数据排放浓度分别为44.9mg/m³、 48.6mg/m³、46.6mg/m³。
然而，居民反映，环保部门核发的排污许可证里，比亚迪挥发性有机物许可排放小时浓度限值为40mg/m³。
“他自己委托的排放检测，三次都超排。“上述景环小区居民指出，这只是挥发性有机物有组织排放检测，而无组织排放数据还没有检测。
在龙庭社区组织的第一次会议上，环保部门和长沙比亚迪参会代表，均认可小区能闻到油漆味。
一名参会的居民代表透露，比亚迪代表称，油漆味系挥发性有机污染物（VOCS）为直排，未按规定采取处理措施，喷涂废气处理为水旋式漆雾除尘，确实不符合规定。不过，就是在这次会议上，执法人员当场宣布：两次对长沙比亚迪的检查均合格，且远低于国标。
另外，《长沙市重点企业（单位）挥发性有机物综合整治公示表》显示，长沙比亚迪在2021年9月份整治前的挥发有机物（VOCS)有组织排放量为708.355（t/a，吨/每年)。环保部门为其核发的有组织排放总量为137.17（t/a)，相差近5倍。
这份公示表列出的拟整改措施要求，长沙比亚迪乘用车涂装面漆改用水性漆，完成时间2022年10月；客车厂涂装车间底漆、中涂、面漆改用水性漆，完成时间2022年5月；客车厂涂装车间喷涂废气采用水旋+活性炭吸附等处理，完成时间2022年5月；安装在线装置数量4套，其中有组织3套的要求建成时间也是今年。
该公示表中，其余整改措施标明的时间，均为去年。
上述车企技术人员告诉《超源力》，这份公示表说明，长沙比亚迪此前上马的项目，可能没有及时进行技术改造，不然怎么会从去年开始今年还在整改？
中国乘联会数据显示，比亚迪去年新能源汽车销量58万台，居国内新能源市场第一位。2022年第一季度，销量比去年半年的销量还要高，达到39.24万辆。
“他的销量上升后，要交付车辆，产量压力只能下放到工厂，长沙比亚迪产能又不小。“上述技术人员分析，产量压力可能导致原有项目技改没有跟上。
工厂与居住区距离国标屡被突破
公开资料显示，长沙比亚迪2009年8月成立，2012年投产，累计投资超过107亿元，是比亚迪新能源汽车战略基地。2014年，长沙比亚迪转型升级，成为长沙当地首家产值过百亿的车企，而其母公司则是国内知名一线车企。
多份环评报告显示，长沙比亚迪项目位于原名为湖南环保科技产业园的雨花经济开发区，项目坐落在京珠高速东西两侧。比亚迪陆续上马的项目很多，有整车项目，也有零部件项目，至少占地650亩，整个项目所在地块成三角形，位于长沙南部。
按照国标要求，汽车制造厂卫生防护距离标准一定要达到一定距离。比如，汽车厂与居住区距离，应考虑风向、风俗、地形等因素影响，控制对居住区大气污染程度。该国标中，根据不同风速规定，工厂与居住区距离至少要达到300米到500米。
《超源力》掌握的一份长沙比亚迪的环评报告中显示，工厂与目标居住区的距离中，有一所小学距离为100米，另有一个安置小区为400米，其余均超过500米，有的评估小区甚至在2000米开外。
“怎么可能？”景环小区一居民指出，与长沙比亚迪工厂最近的只有50米，大多是100米，“哪里有500米？”
无法认同环评报告上的距离，上述居民用百度地图实测小区和工厂的实际距离：40米，就隔一条路，那边是长沙比亚迪，这边就是景环小区。
小区与工厂如此近的距离，此前的规划没有发现？
多名小区居民提供的材料显示，比亚迪长沙项目2009年上马，在工厂附近建设的小区在2009年前后均有。比如，景环小区2006年批建，砂子塘嘉和小学的前身是新世纪实验小学，2001年建立，早于比亚迪长沙项目；而嘉和城建于2018年，晚于工厂上马时间。
“规划部门说他们没有错，环保部门说项目上马与排放没有关系。”一名参与协调的居民告诉《超源力》，都说没有错，那为什么会出现长沙比亚迪上马前后，都有小区学校等居住区建设呢？城市的统一规划在哪里体现呢？
长沙比亚迪曾因环保被多次重点关注
长沙比亚迪环境问题，并非今年才有。
长沙市生态环境局官网中，有一篇《长沙市省级环保督察反馈问题第四十七项整改情况公示》。
该公示称，长沙比亚迪因喷涂车间生产废气排放的污染物，影响附近居民生活，被作为重点被投诉企业，长沙市生态环境局将其纳入重点监管对象，自2018年7月至2019年6月，共开展4次执法监测。
在湖南省生态环境厅官网上，2021年5月8日群众信访举报转办和边督边改公开情况一览表显示，对于长沙比亚迪涂装车间油漆味重、影响居民生活问题，经联合调查核实，情况基本属实。
今年年初，长沙市生态环境局发布了2021年长沙市重点企业挥发性有机物综合整治情况公示中，也有长沙比亚迪。
“因为他们一直所达标，我们又不信，晚上睡觉被呛醒。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人去买了检测设备。”景环小区上述居民说，检测值为每立方米1.015毫克，而国家标准是室内总挥发性有机化合物（tvo称）值必须小于等于每立方米0.60毫克。
事情发生后，长沙比亚迪5月7日发布声明称，比亚迪长沙雨花区工业园排放，符合国家相关法规及标准。
声明承认，在紧挨工业园区的部分居民区，或存在异味情况，但公司已采取相关措施，并积极改善。
“针对网传排放超标引起流鼻血的情况，属于恶意捏造关联，我们已报警。”比亚迪声称，将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
而长沙发布次日发布消息称，针对群众反映比亚迪雨花区工厂气体排放相关情况，长沙市委、市政府5月8日已成立调查组，组织政府职能部门、第三方检测机构以及相关专家，进驻比亚迪雨花区工厂展开调查。
其实，在整个事件中。有一个细节耐人寻味。
在《超源力》获得的一段音频中，当地一名环境执法工作人员告诉居民代表：“领导说了，还是要一如既往的把你们民生问题放在第一位，我们只能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们按照你们自己的计划去搞。”
“其实，我们心情也很沉重。”该执法大队人员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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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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