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奔跑的路上,你不是一个人会怎样?
或许有人认为长跑是一个人享受孤独的运动,也有人会觉得长跑是“一个人的修行”。因为无论是坚持日常的跑步习惯,还是为了身体更加适应长距离奔跑,很多跑者对饮食和作息规律都会逐渐进行校正和调整,这对于每天快节奏的都市人来说,或许坚持长跑的习惯,的确是一种毅力的磨炼或精神力的修行。
但有时长跑并不是一个人的运动,看上去也不见得有那么“孤独”,比如现在国内很多城市逐渐兴起的各种不同主题的同城约跑活动,更不用说全国雨后春笋的各种马拉松赛事,都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跑步爱好者。特别是当我置身于今年北京国际马拉松起点时,我突然觉得跑步是最不“孤独”的一项运动,因为地球上真的很难找出类似马拉松这种可以同时几万人一起进行的体育运动了。
我个人的兴趣爱好是比马拉松距离更长的超级马拉松越野赛,距离一般都在100公里或者更长,都是各种变化多样的越野赛道,累计爬升几千米不等,而且赛事规模经常并不大,一般超马赛事参赛人数很少超过1000人。像欧洲知名赛事环勃朗峰100英里(UTMB)这样超过2000多名选手的大型赛事,在超马越野赛领域并不多见。所以,超马越野赛因为参赛人数和长距离赛道,我每次参加比赛,绝大多数时间其实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奔跑,而且经常会出现在群山环绕的赛道上,向前向后看,经常很长一段距离内,除了我都没有别人,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在过去两年多时间里,我在世界各地完成了大概将近30场不同距离的超马赛事,经常是孤身一人慢跑前行,每次在赛道上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都让我觉得是一段难忘的旅程。但最难忘的比赛经历却是我参加过的仅有的两次团队超马赛,因为比赛从头到尾我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直跟队友在一起,共同翻越100公里的山路抵达终点,本来属于4个人的“孤独”,被捆绑到一起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我参加过的两次团队超马赛,其实都是一场赛事,分别是2012年和2014年的香港乐施毅行者慈善百公里越野赛。“乐施毅行者”在香港有30多年的历史,也是香港历史上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慈善体育赛事,赛事要求只能以4人一队的形式报名参赛,每支队伍除了缴纳1200港币的队伍报名费之外,根据不同的队伍标准,都要在比赛之前到之后的半年左右的时间内进行一定数额的善款募集。因为报名者众多,每年对于普通参赛队伍都要进行抽签,比如每个普通中签的参赛队,都要完成7200港币的善款募集。每支队伍的4名队员可以男女任意组合,但组委会会根据性别、年龄等不同指标,最终会排列出各种组别的成绩排名。“乐施毅行者”也是全球的一个系列慈善赛,香港只是其中的一站,有很多朋友都会组队去世界各地参加不同国家的“乐施毅行者”,同样都是4人一队,同样都要在比赛的前后为慈善组织“乐施会”进行善款募集。
在超马赛事中,团队赛的完赛难度要远远大于个人赛。因为超马越野赛距离长,完赛时间经常要超过24小时,所以4人一队,每个队员都可能在不同的阶段出现不同的状况,更不用说可能4个队员之间从跑步水平到个人特点都不尽相同,所以对于比赛过程中整个团队节奏的把握尤为关键,也需要团队每位成员强大的应变能力、协作能力和包容能力。香港的“乐施毅行者”百公里越野赛全程在香港西贡的麦里浩径上,这条以当年港督麦里浩名字命名的徒步小径,曾一度成为驻港英部队的越野拉练赛道,后来成为全香港最知名的一条徒步路线,再后来这条经典步道就成了“乐施毅行者”的经典赛道。“乐施毅行者”赛事关门时间设定为48小时,这基本也给赛事定位成了一个徒步赛事,目的也是为了能够让更多不同年龄段和身体状况的普通大众都能参与到这个赛事中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全程奔跑,所以赛事也为在18小时内完成比赛的队伍特别颁发“超级毅行者”的荣誉。
“乐施毅行者”我参加并完成了两次,每次对我都有着特别的意义,而且这也是我仅有的两次团队赛的经验。2012年11月,我很偶然被朋友 @北黑 拉入当年编号为0514的参赛队,那时我刚完成了几个50公里的越野赛,对于百公里越野跑距离上的概念并不清晰,所以毅行者也就成了我第一次百公里越野赛,后来证明“乐施毅行者”非常适合作为超马爱好者百公里赛事的入门赛事。2012年那场毅行者,我们0514队中三男一女,算混合队,因为大家也是临时组队,比赛之前缺少磨合,自然是在比赛中状况不断。特别是我们队中的女队员后半程因为肠胃问题,不停地拉肚子,我们只能通过步行逐渐调整状态,最后十几公里,刚好在休息站遇到一支内地来的队伍刚好带了止泻药,才又让我们的女队员恢复了状态,顺利抵达终点。
在比赛过程中,因为对我是首次百公里,因为还要前后照应,大部分都是跑跑停停,特别时候基本全部都是走路,所以已经逐渐没了速度和时间的概念。毅行者参赛队伍每年大概有1300支左右,所以必须分组出发,我们当时是中午发出,一路上经历了两场大雨,一次迷路,熬到第二天清晨时我们只集体打盹了10分钟,然后就是4个队员轮番跑到状态崩溃,然后只能慢慢调整状态。但无论如何,4个人一路互相支持,在第二个黑夜来临后不久,我们终于以33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完成了比赛。也是这一次,让我彻底明白了超马赛中个人参赛和团队参赛的巨大差异。因为毅行者的每一个补给站、打卡点都要求四人同时抵达,所以无论如何4人跑步水平都会有差异,所以通常来说全队成绩最终是由队中最慢的那一位来决定的。而且,如果4人中只要有一位队员中途退出,虽然其他队员可以选择继续完成比赛,但整个队的团队成绩就被取消了。所以,在毅行者这种团队赛中,你遇到的所有的问题,思考的出发点不再是个人,而是整体团队。
这种团队协作,团队前行的运动方式,表面上看其实特别有助于增进现代都市人之间的交流和沟通,但其实这却是远古人类生活本质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或者说这种团队奔跑中协作的精神,一直是我们遗传基因中的一部分。比如那本跑步畅销书《天生就会跑》中谈道,古人类曾经靠奔跑的双腿去进行狩猎,因为人类有着极为罕见的排汗系统,所以可以持续的追逐动物,直到动物因为无法快速排汗中暑倒地。但人类真正要这么干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经常以大家庭为单位,同时奔跑。比如年轻的远古人人跑在最前面,但旁边要有中年或老年的远古人也要一起跟着跑,协助年轻人分辨足迹和准确的狩猎对象,比如被追赶的羊会逃进羊群而让人追错目标,上年纪的远古人就能通过足迹、气味等方法来始终锁定同一个目标;另外女性的远古人可能带着出生不久的孩子,也要远远跟在后面慢跑,因为奔跑的捕猎可能经常一口气就要跑几十公里,女性远古人和孩子只有跟得上,才能在捕猎成功后,及时吃上新鲜的肉。所以,按书中科学家的调查研究,看来人类以团队的形式进行持续长距离的奔跑是人类进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而香港的毅行者团队赛,就像是再现了几万年前集体奔跑狩猎的场景,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哑然失笑。
2014年11月,时隔两年我再次返回香港毅行者赛道,我的身份却微妙地发生了变化,这次我没有以正式队员参赛,而是以0396队的支援队员身份,全程跟跑、跟走了100公里的全程。因为毅行者百公里赛跟其他超马赛事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就是在赛事官方每10公里左右的补给站之外,组委会充分鼓励每支队伍自行组织支援队伍。正是这种倡导更多人参加的慈善活动性质,让香港毅行者区别于香港之外的所有超马越野赛,因为每年11月中下旬的这个周末,西贡附近的几个山头,除了漫山遍野的几千人参赛选手,然后就是人数更多的支援队员。我所亲见的是,经常是参赛队员的亲朋好友全家出动,或者一个公司的员工参赛,全公司上下集体支援。支援队员经过协作,分布在赛道的不同阶段,有的开车,有的支帐篷,有的席地铺开防潮垫,更有夸张的现场烧烤,或者开灶做饭,一路支援队员的志愿形式多样,非常热闹。
我这次参与支援的0396号队伍是来自北京的一支全女子队,4位漂亮帅气的姑娘都是北京地区小有名气的跑友,平时都有很丰富的越野跑经验,成绩也都很棒。这次也是偶然大家的创意,说为何不组织一支全女子队,这样募集善款时是否会比我们组织的另一支混合队更有吸引力呢?果然,比赛过程中,几位女队员一路引来各种羡慕的目光和赞美的叫好声,这道亮丽的风景线实在是太抓眼球了。我作为0396队两名支援队员之一,主要任务是全程陪跑、陪拍照、陪摄像,后被取笑为“三陪”,但另外主要也是因为这条麦里浩径我多次参赛都走过,非常熟悉,也是为几位首次参赛的队员进行各种沿路的提醒。我们0396队的另外一名支援队员也是一位女队员,她主要负责沿路移动补给,分别在四五个补给站给队员提供支援,特别是最后因为其中一名女队员旧伤复发,她也加入陪走队伍,陪走了最后30公里,最终我们一行6人一起走到了终点,用时30个小时左右,速度虽然并不快,成绩说来也很一般,但所有人队员和支援队员,我们都认为这是我们从事越野跑以来感觉最棒的体验。
如果在奔跑的路上,你孤身一人,或许你应该逐渐享受这份孤独;如果像毅行者这样,你不是一个人,百公里的路上有你有我,收获远远不止是大家一起克服困难、互相鼓励、享受比赛的过程,而是能让你感受到更多。我似乎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慈善团队超马越野赛,能够在香港坚持这么多年,每年的影响力都在持续升温,甚至最近两年因为慈善毅行者的带动,香港其他几场百公里、百英里越野赛都落地开花,也让香港成为亚洲越野跑的中心,我想这一切绝非偶然。如果你现在依然觉得长跑是一项孤独的运动,或许你该尝试一下与大家一起奔跑的感觉,竟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本文来自BT传媒▪《商业价值》杂志12月刊跑步专栏,网络首发钛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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