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猎快递最后一公里调查：他们的生意到底有多难？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熊出墨请注意（ID:xiongxiongbiji）
谈钱真的很伤感情。
在这个吃根冰棍都要1块钱起步的年代，快递柜却因为5毛钱戳了马蜂窝。
丰巢正式上线会员服务已一周多时间，虽然定价不高，但网上关于此项收费政策的争论愈演愈烈，甚至某些小区已经强制将丰巢“逐出”，暂停使用。
人民群众缺这5毛钱吗？不缺，毕竟去年全国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已达42359元。可是，不缺不代表可以随手付给丰巢。不止一位快递员向熊出墨表达了相似的吐槽：“我们投柜已经花了5毛钱，现在又问用户要钱，太坑了”。
平日挺招人喜欢的生活好帮手，突然跨向群众的对立面，事出反常必有妖，随后丰巢高调宣布收购竞对中邮速递易的动作直接坐实：快递最后一公里将要变天。
问题来了，吃掉同行“垄断”市场的骁勇善战，能否促成生意场上的春风得意？向用户伸手要钱，快递最后一公里的生意那么好做吗？
套牢与被套牢
单位上班、外地出差，人不在家快递却到了楼下，快递柜的出现，让包裹临时有了安身之所。过去几年间，快递员和用户逐渐养成使用快递柜收派包裹的习惯，也一步步被这种便利“套牢”。
“没办法，投柜才有时间送更多单”，北京朝阳某小区门口，申通快递员小新熟练地把包裹投进快递柜，“我们四通一达送一单就1块钱，想多拿点工资只有多送，投柜要自掏腰包，但省了一单单送上楼的时间”。
据他透露，现在丰巢小格、中格投一次3毛9，大格5毛。这笔支出几乎占到了每单收入的一半，“这不就是在给快递柜打工”。值得注意的是，年前相关报道中，投柜费用占比约为三分之一。
四通一达之外，“顺丰、京东都太乐意投柜，他们一单能拿到几块钱，比我们高多了。而且顺丰投丰巢费用公司出，但投的那单就不计收入，他们更愿意一单单送。”
快递柜也不是所有的包裹都能投，比如贵重物品、生鲜商品“投进去就是给自己找麻烦”，稍微出了一点问题，“用户一投诉，当天、好几天都可能白干”。柜子离用户太远，也容易被投诉，所以在小新眼中“快递柜并不是万能的”。
但不可否认，快递柜正越来越流行。尤其是疫情防控期间，“大家轻易不出门，10通电话有一半都让放快递柜，所以柜子每天都不够用，全靠抢”。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半个月，“后来，我负责的三个小区都临时加了一组新柜子”。
如业内人士预测的那般，无接触服务的需求增加，快递柜狂奔的步伐再次加快。丰巢表现尤为突出。其不是最早的入局者，可奈何其背景过于强大，以疯狂扩张实现了后发制人。
2015年6月6日，顺丰、中通、申通、韵达和普洛斯联手注资5亿，丰巢成立。2016年，其投入市场快递柜已有4万组。2017年以8.1亿收购e栈之后，行业数据显示丰巢市占率已达40%-50%，2018年达到57.3%。
“为做大做强智能快递柜主业，整合行业优质资源，快速抢占快递物流最后一公里的优势区位”，领跑之后还不满足，5月5日，丰巢科技发布“关于丰巢集团与中邮智递股权重组通告”，中邮智递将成丰巢集团的全资子公司，行业寡头格局成形。
跑马圈地而后收割市场，快递员被“套牢”之后快递柜把手伸向了用户口袋，试图故技重施“套牢”用户端，舆论随之被引爆。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因为善于使用“套牢”术的丰巢，正逐渐“被套牢”。
摊子铺得越开，账上窟窿就越大，快递柜崛起过程中，体量和收益一直成反比。2016年丰巢亏损2.5亿，估值55亿；2017年亏损3.85亿，估值增至90亿；2019年亏损7.81亿，此时丰巢在超过100个重点城市完成超过17万个网点布局。
其他玩家也不例外，中邮速递易2019年亏损达5.17亿。按照惯例，业界会将之称为“战略性亏损”，可谁又能保证二者并表之后就能跳出战略性亏损的套牢并一举转为负负得正？
收派包裹的钱不好赚
丰巢因保管费被推至风口浪尖，进一步说明了在快递最后一公里的生意中，收派包裹的使用费、保管费，这笔最直接的收入并不是那么好赚。
“收快递赚什么钱，指着这个吃饭我一家老小还不饿晕头”，老王在小区门口经营一家干果店，熟识顾客时不时拜托他帮收快递，一来二去老王索性在店门口树起了“代收快递”的牌子。
代收这件事，正规军也给予了足够重视。2013年，阿里巴巴、顺丰以及三通一达等共同组建菜鸟网络。为校园、社区用户提供包裹代收服务的的菜鸟驿站，是菜鸟网络的五大战略方向之一。疫情期间，菜鸟驿站的扩张也提了速。数据显示，3月有超过40万人关注咨询加入菜鸟驿站，同比上月翻番。其中，7千家已完成入驻。
“我考察过驿站，主要靠收包裹、寄件赚钱，跟打工差不多。还得符合各种审核要求，挺麻烦的”，私营的代收点难与快递柜、菜鸟驿站抗衡，于是老王决定不向快递员收使用费，借此吸引快递员放包裹，但顾客来取需支付1块钱。
“平均一天几十单，一个月最多1千多块钱，1千5顶天了”，他告诉熊出墨，“我要的不是那1块钱，是人。”
“多多少少能带来点人流，顺手在店里买点东西”，循着这一思路，干果店代收的快递越来越全，近期还新增了物美多点。干果之外上架了粮油、饮料啤酒等购买频次较高的商品，摆在店里显眼位置。另外，跟着时令变化品类还有一些应季的调整，夏天卖雪糕，冬天炒栗子。
在菜鸟驿站贴吧里相关的讨论也随处可见。包裹入库一件几毛钱，发快递一单几块钱，一家菜鸟驿站每天至少要收发数百单快递才能覆盖房租水电等硬性成本。
已经“入坑”的前辈也谈到驿站的引流作用，“劝想开菜鸟的各位，有精力就在菜鸟驿站旁边坐个小超市或者水果蔬菜店，比做菜鸟收入高”。有网友回应，“现在快递竞争进入白热化，驿站派费降了，快递员派费也降了，发件上没什么政策，只是一步步压榨末端的这点钱”。
同处快递的最后一公里，代收点的最大竞争对手就是快递柜。丰巢与菜鸟驿站的恩怨由来已久，2017年的“封杀”行动中，菜鸟下线丰巢接口，双方互相指责。此次丰巢推出收费政策，菜鸟第一时间表态将继续提供免费保管快递服务，不会诱导、强制消费者付费。
这应了业界的分析，快递柜收费时代开启，菜鸟驿站或成最大赢家。而菜鸟选择舍弃保管费，换得一波好评，与此同时击碎了驿站运营人员对这笔收入抱有的幻想。
仗打赢了，生意怎么做
代收点收派包裹难赚钱，快递柜更甚，不然也不会出现每年数亿的亏空。所以，快递柜需要寻找其他盈利项填上窟窿。
从丰巢微信公众号的底部功能入口设置来看，广告业务的优先级仅次于快递。快递柜广告代理商表示，“疫情爆发，今年咨询快递柜媒体的广告主明显增多，因为大家取快递时，快递柜广告内容可以强制触达，深度曝光”。
柜贴广告、柜机液晶屏广告、微信、App端广告等等，快递柜可承载多种广告形式。并且，用户在快递柜取件停留总时长约两分钟，取件操作必须通过柜机液晶屏和手机，“传播效果可以参考电梯广告”。
根据代理商给出的刊例报价，广告确实有望成为快递柜的一笔重要收入来源。例如一张霸屏柜机液晶屏屏保页的静态图片，一类/二类城市每台每周的价格为400元，100台起售。若在全国范围内投放，则价格为每天120万元。
“现在快递柜广告只能算是一支潜力股，与主流的电梯、卫视、广播等媒体相比差距还很明显。就说屏幕数量，丰巢有10多万块，电梯广告有几百万块”。言外之意，快递柜广告距离真正普及、支撑快递柜营收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
这一定程度上也解释了为何丰巢会选择把手伸进用户口袋，简单粗暴，直接有效。但向用户收费属实是一步险棋，丰巢可能高估了群众对收费的包容度。
“别看只是一5毛钱，客户就不愿意出”，小新表示丰巢现在也被部分客户“抵制”。五一期间有客户出去度假，包裹投进丰巢之前特意询问“过两天我回去再取不收钱吧？”
某些小区物业就丰巢的单方面通知给出了更为激烈的反应。如杭州东新园直接断电暂停合作，该小区服务中心负责人称丰巢快递柜口头上承诺过不收费，入驻合同上也明确写着不能损害广大业主的利益。
舆论压力之下风波如何收场，丰巢是否会撤下会员服务，目前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快递柜和网约车、共享单车等领域一样，玩家深受“干掉对手，自己也活不好”的魔咒所困。
2012年，滴滴上线，在网约车大战中拿下快的、收购Uber中国，独霸天下多年，滴滴却迟迟未能盈利，且麻烦不断。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打车难、打车贵的痛点，可市面上关于有了滴滴打车更难的争议也久未断绝。
近日滴滴总裁柳青接受CNBC采访时透露，公司核心业务已经盈利，并补充到“盈利是一种战略选择”。这是说法很聪明，核心业务已经盈利，但整体如何？盈利了是“战略选择”，连年亏损是“战略性亏损”。
能打胜仗和会赚钱是两种不同的能力。丰巢的问题与之相通，解决收派快递的痛点，培养用户习惯，PK竞争对手，丰巢表现很出色。可是一提到“钱”这个严肃的话题，“战略性亏损”就成了标准答案。
丰巢作为代表玩家，他身上暴露出的问题往深层看对应着行业的痛点。公众审视丰巢，其实是在审视快递柜、快递最后一公里。所以，无论快递柜还是代收点，笑到最后的玩家终难逃脱灵魂拷问：仗打赢了，生意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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