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香、王致和、老干妈,百年老字号的江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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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香、王致和、老干妈,百年老字号的江湖往事

图片来源于视觉中国

钛媒体注:本文来自于公众号事外报告(shiwaibaogao),作者:阿阮,钛媒体经授权转载。

没人会否认老干妈的名气,也没人能忽略中国的调味品。

2012年美国奢侈品电商Gilt把老干妈奉为尊贵调味品,随后它在美国,就像是来自中国的进口“奢侈品”。这种奢侈后来让人把它形容为电影《肖生克的救赎》中,老油条海伍德和Red打赌的赌注香烟。

而去年的双十一,有人囤纸巾,有人囤零食,有的人在囤老干妈,以及榨菜。当2018消费升级降级引发社会讨论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对老干妈、榨菜等实惠食品代表着哪一方产生了怀疑。

数据不会说谎,去年涪陵榨菜的2018半年报显示其上半年实现营业收入10.64亿元,同比增长34.11%。有人觉得这是消费降级的体现,有人却相反。可不管是哪种,若要算利益,你也许不会知道涪陵榨菜市值可能比一家科技公司还要多。“奇葩,不可思议。”

这就是它们所代表的调味品行业,名字没有科技公司大气,逼格也似乎没有它们高,但它们所体现的绝对不只一家公司,而是一种民族文化。

在日常生活中你根本无法忽略它们:调味酱龙头是贵州南明老干妈,酱腌菜龙头是涪陵榨菜,腐乳龙头是北京二商王致和,调味香料龙头是十三香。这四家让调味品融进了传统文化,更进入了百姓生活许多年,有的是老字号,有的是后起之秀。

关于它们的故事,要从十三香王守义家开始讲起。

百年之前

王守义也算出生于医药之家,但明朝时期,其祖上是在开封府做官的。

当时为了加强对官员的管理,明朝每六年就要对南北两京官员进行考察。其中皇帝亲自考察四品以上的人,四品以下的由吏部、都察院会同考察,遇到不合格的就罢黜削职为民。这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官场的混乱,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成为主旋律,王守义祖上的人刚好又生性耿直心无城府,最后得罪了权贵只能辞官离去。

好在有一技之长傍身,本就精通医术与药性的王家人辞官后,便开了家药铺专门卖一些香料、草药等等,还给药铺起了个听起来响当当的名字——兴隆堂。兴隆堂坐落在开封府寺后街,那里是十三香调味品集团最初的模样。

到了乾清年间,兴隆堂研制并推出了一种招牌秘制调料,加入食物中菜品的色香味能增加不止一层。于是调料开始名扬东京,当时的人们一提起兴隆堂,脑海里首先出来的就是此调料,还被宫廷pick后收入御膳房。这便是十三香的前身,后来明朝覆灭之际王家人又偷偷将配方带出了宫廷。

也正是在这明灭清军入关的时期,1644年,安徽仙源县一个男孩子出生,家里排行老三,取名王致和。与王守义不一样,王致和家里半商半农,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小资产。虽然从小王致和跟着家里耳濡目染做豆腐的生意经,但其父亲王怀巨讲究“刑不上大夫”,对读书功名有至上的深念,把家里做豆腐卖的钱都拿来供王致和读书。

明清时期科举应试的流程为:童生,秀才,举人,贡生,进士。作为全家的希望,王致和15岁就考中了举人。事实上,成为举人有机会当县一级小官,可他毅然选择继续攻读,1669年,王致和第三次赴京赶考站在天子脚下。

很可惜,连续三次进京,三次都被刷了下来,也许是天意,赶考落第使得王致和扛起了家里做豆腐的生意担子。1678年,延寿寺街西路,王致和南酱园作坊成立,以经营臭豆腐为主,酱豆腐、各种酱菜以及豆腐干为辅,雇师招徒一心做买卖。

王致和臭豆腐便是这个时候出现,并开始走入百姓视野,从东北卖到西北,又从西北扩大到华北各地。与十三香一样,宫廷当然没放过这样的好东西,清末时期有个太监知晓王致和臭豆腐的盛名,出于好奇买了一些回宫里,入了慈禧的口甚受喜爱,后来只要快到冬天了慈禧每天都要吃上一碟用炸好的花椒油浇过的王致和臭豆腐。

慈禧依据臭豆腐青色方正的模样,还给它改了个颇具文艺气息名字,叫青方,而“王致和南酱园”六个字也刻成两块匾,分别由孙家鼐、鲁琪光题书。这两个,前者是状元兼北大第一任校长,后者是清代著名书法家。

没多久鲁琪光长眠于世,而那一年,邱寿安出现了,他给我们带来了榨菜。

邱寿安是涪陵县城郊下邱家院人,众所周知涪陵这个地方什么都不多,就青菜头遍地都是。当时他的弟弟邱汉章在湖北宜昌开了个叫“荣生昌”的酱园店,而他就把用涪陵青菜头风干脱水加盐巴腌制,再脱水拌上香料后的一坛腌菜送到了荣生昌。因缘际会下,一次宴会上邱汉章把这坛腌菜拿出来与客人分享,没曾想这些人吃过以后都觉得嫩脆鲜香,争先恐后地订货。

生意经都送上门来了,邱寿安哪有不接的道理。第二年他就开了个作坊加工扩大生产,当年他还拜邓炳为掌脉师研究改革加工工艺,于是风晾脱水、初级腌制、用压豆腐的木箱榨出盐水等一系列工艺技术渐渐成型,他给这套方法制成的腌制产物取了个很相配的名字:榨菜。

这是榨菜一词的诞生,也是涪陵榨菜的起源。

灭亡与盐荒,逃难与易主

1912,耐人寻味的年份,时代由此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清王朝,这个共传十帝的王朝,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大一统封建王朝,这个享国276年的王朝,终于还是灭亡了。2月12日,北洋军阀袁世凯逼清末帝爱新觉罗·溥仪逊位,一封诏书的颁布给清王朝画上了休止符。

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改朝换代总要带来磨难。

涪陵榨菜之前发展得极好,产品一出炉邱寿安就立即运了80坛到宜昌,当时的涪陵榨菜一坛重25公斤,售价为大洋32元,半个月不到就卖完了。销量日益增长,涪陵榨菜供不应求,宜昌成为中国第一个涪陵榨菜销售市场。

从诞生到1909年的十年,涪陵榨菜都一直由邱家独家生产经营,1910年走出了宜昌,远销上海、南洋各地,四年后中国第一家专业榨菜庄“道生恒”在上海成立,销量高达千坛,上海也随之成为中国第二个榨菜销售市场。

然而随后数十年的民国时期,也正是时局最动荡的时候。

历来菜盐都是以四川为主,而盐是制作涪陵榨菜必备的东西,那个时期川盐实行统制配合,渠道有是有,但手续苛刻繁杂,盐局有时会延时,有时会削减,导致一到春天涪陵就闹盐荒。

王致和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时期战火不断民族工商业都不太景气。王致和作坊与涪陵榨菜不同,那时候豆腐品类不像榨菜,还没形成大市场,所以遇到大风大浪会更加摇摆。这种不安从王致和作坊数度易主就能窥见,盐商何炳银、王宗林、饶废荣、王兴文、李连邦等人都当过东家,或者掌柜。想活下来的心,很强烈。

十三香也差点在此时失传。因为战乱,王守义流离失所,他只能随着家人走上逃荒的道路。逃到河南时其祖父去世,临了把当初祖上从宫中带出来的秘方交到了他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保管。王守义把这个方子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他知道方子承载了祖上各辈的心血,以及王家的未来。

1947年,赶上这个年代的陶华碧出生时,就注定她的一生不会平凡。

贵州省湄潭县一个偏僻山村,是陶华碧成长的地方,她在家里排行老八,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平常得让人觉得那才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也唯有过年时才能吃上一顿肉,当地人眼里那就叫:奢侈。这是生活赋予她的苦,但她不知道这种苦之后成为了她在调料酱市场披荆斩棘的保护衣。

先活着,再生存

时势逼人,时势也同样造人。

就像出租车倒逼出黑车行业,今天的顺风车下线又无形推动其发展一样,盐荒让黑市也热闹了起来。许多涪陵榨菜的加工户,或因加工期限问题,或因盐巴稀缺,都不得不把希望放在黑市上。有了黑市的解困,榨菜市场也不至于萧条,反而逐渐蒸蒸日上。不久便从国内,卖到了日本、菲律宾以及旧金山一带。

大型榨菜的工厂也越来越多,合资经营者不断涌现,至1948年时涪陵榨菜厂已发展到五百多户,年产量达到二十一万担,最终形成调味品的一大细分垂直产业。次年,重庆涪陵解放,盐运部门预作安排,保证食盐的及时供应。

王致和作坊数度易主求生存,不管有多曲折,也总算是活了下来。还在清光绪年间的时候,由于王致和臭豆腐名扬在外,许多仿制的作坊慢慢冒头,宣武门外以及延寿街等地相继开设了王政和、王芝和、致中和三个酱园。名字个数一样,连读起来都像王致和本尊一样朗朗上口。幸运的是,这种竞争关系1958年被悄无声息地化解——四家私营作坊合并成立了国营田村酿造厂,十四年后更名“北京市腐乳厂”。

酿造厂合并后的第二年,外面就开始闹大饥荒,很多人为了生存只能每天嚼树皮吃野菜。这种野菜其实就是牲口才会吃的野草,王守义一家深受影响,日子过得很艰难,孩子们经常饿哭。

王守义急了,他也很饿,他想起祖父临走前传给他的调料秘方。为了解燃眉之急,解决最根本的温饱问题,王守义在原有秘方的基础上配制出了一种多达20多种中药材及香料的新调味料,并拿到街上售卖。他给这个调味料取了个名字,叫十三香。

南到驻马店,北到石家庄,都能看到王守义在各县镇卖十三香的身影,为了让百姓放心买安心吃,他在每包调料上都盖了个十三香的印章。盖上印章就有字号,凭借字号可以包退包换。

几乎是同一时期,像王守义一般这样为活下来而奔波的,还有陶华碧。20岁时她嫁给了一位地质队队员,不算富有但生活不存在问题,然而丈夫病逝后,生活的重担顺理成章地压在她肩上,她身边还站着两个孩子。陶华碧必须奔波。

背几十趟100多斤的黄泥巴,抡十几个小时最小20斤的铁锤,一天工作结束腰直不起来,手臂也都麻木了。她还卖米豆腐,豆腐要自己磨,售卖也只能自己上,晚上磨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早市摆摊,据说100斤的背篼她曾背烂了20多个。

听起来很难,却还有更难的。

当时做米豆腐的原材料最近也要至少五公里的油榨街才能买到,要命的是交通不便。每次到了买原材料的时候陶华碧就要赶最早的车到油榨街,可车少人多背篼还占地方,她经常被司机拒载。步行,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七八十斤重的东西与她的体重几乎成正比。由于做米豆腐需要触碰石灰,直到现在,每每春天她的双手就会脱皮,周炎、关节炎、颈椎病也如影随形。

 

但当年,她是在跟生活博弈。

活下来了才谈生存,1969年是一个不那么明显却又跨不去的线。那时又刚好是文革高潮,没有人敢经商做买卖,王守义迫于无奈只得停止十三香的出售。这一沉寂,就是十五年。

期间尼克松访华,周恩来亲自宴请他,席间上的小菜中就有一道叫王致和臭豆腐。更早的时候缅甸总理奈温将军来到中国,周恩来设宴款待时推荐的菜品中,也有同款豆腐,后来奈温回缅甸时兜里还揣着两罐王致和。

涪陵榨菜此时也是风光无限,1970年法国举行世界酱香菜评比,将德国甜酸甘蓝、欧洲酸黄瓜与我国的涪陵榨菜,并成为世界三大名腌菜。

重来与创立,改革与自救

1984年,十三香卷土重来。也是在这一年,顺义县李桥中学创办了一个校办企业,叫致和腐乳厂,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它,也没注意它。

次年,为了更好的拓展市场,也为了能有力克制市面上参差不齐的模仿者,田村酿造厂向国家商标局注册了百年来名气最大的商号,王致和(腐乳)标签。这一步,在八年后被视为走得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另一边,王守义这一次的创业,要比头一次更加艰难,却也更加坚定。1984,王守义随子女又回到驻马店定居。他时常都能回忆起闹饥荒时自己在驻马店卖十三香的日子,再加上儿子王银良多次劝说他重振十三香,100块钱,一间家庭作坊式的小厂,“十三香调味品厂”诞生,王银良毅然选择停薪留职,与父亲和兄弟们共同经营十三香。

凌晨五点是王守义父子们的时间,拉着破旧的人力车到市场等一个人来人往,然后开始卖力吆喝,晚上回家后父子几人交流都要靠打手势,因为嗓子哑了。家家吃饺子的冬至,街上结了厚厚的冰,他们更是起大早,原想挣一笔结果到天黑才赚一块多。

前面站着冻得直哆嗦的儿子们,手里拿着一块钱,王守义失眠了,可第二天他依然叫醒熟睡的儿子们,转身的时候他抹了把眼角的泪。逢年过节,春夏秋冬,这个摊位没间断过。

王致和商标注册的那年,十三香调味品厂也申请注册了商标,他们的防伪标志就是王守义的头像。可能是调味品行业的一个默契,老干妈包装上的标识,也是陶华碧自己的头像。后来陶华碧解释说自己做产品质量永远是第一位,把头像印在瓶子上,就是给消费者一种承诺,一种安心。“如果质量出现一点问题,所有的人都能认出我。”

但老干妈的出现对于陶华碧来说,着实是意料之外。

一开始她是在贵阳南明区龙洞堡街边开了家卖凉粉和冷面的店,叫实惠饭店,店面是她用砖头旧石棉瓦盖出来的。为了作凉粉的佐料,麻辣酱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饭店生意很火爆。后来当有顾客因为没有辣酱而不买凉粉时,陶华碧才意识到这款麻辣酱已经成为饭店的排面了。 

1994年贵阳修环城公路,龙洞堡成为贵阳南环线的主干道,货车司机成为主要客源,那时候饭店有个名号:龙洞堡老干妈辣椒。两年后,陶华碧向南明区租借了云关村委会的两间房子,招了40个人办了个专门生产麻辣酱的食品加工厂。这个厂的名字就叫“老干妈辣椒酱”。捣辣椒是陶华碧亲自上阵,“把辣椒当苹果切,就不辣眼睛了。”其实还是会呛出眼泪。

与马云一般无二,为了推广老干妈,陶华碧也如推销员一般,背沉甸甸的辣椒酱去各食品商店各单位食堂试销。回头客越来越多,订单满天飞,那个一开始还不愿意给老干妈提供玻璃瓶的厂子,后来主动权竟转到陶华碧手里:我要一万个瓶子,现款现货。

瓶装这件事儿,王致和早老干妈一点点,进行了改革。

过去的操作是落后的“小驴拉磨,干活全靠背抬扛”,七十年代初期,王致和腐乳厂生产车间是清一色低矮小平房,放眼望去满屋都是大缸、木头盒子、坛子以及木头屉。那时候腐乳生产没有保准,都是师父带徒弟,感觉最重要。比如拿不准压榨的时间,学徒向师父请教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往往是:一袋烟的功夫。

八十年代末期,生产开始有了规格标准,比如压榨的时间,红曲的色价等等,到了九十年代,又率先采用瓶装腐乳生产的直接工艺,实现了腐乳产业生产发展史上的一次变革。那时候王致和的定位是:上得去海味楼外楼,下得去三餐小饭桌。

这段时日某种程度上也是王致和的一场自救运动。作为老字号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度,困难太多了,独家经营的局面被打破,同行厂商的崛起,粮价的上涨成本大幅度上升,王致和的利率曾一度降到2%,几乎是亏损状态。还好,用改革进行自救规范生产标准,厂子终于还是驶入了正轨。

1992年底,厂长秦世国正式宣布:腐乳厂已摆脱困境,走上良性循环的轨道。

 模仿与侵权,上诉与复活

同年春节前夕,“王致和”一位女员工回河北徐水探亲,被县城中一家挂着“王致和豆乳分厂”招牌的店吓了一跳。这家店,就是曾经那个没人注意的致和腐乳厂授权在徐水生产的,而致和腐乳厂已经连续六年被评为北京市校办企业先进集体。

市场就是这样的,有约束才会有克制,有限制产业才会良性发展。当一个招牌有了名气以后,总会有各路玩家想要入场瓜分蛋糕,有些就是赤裸裸的模仿抄袭侵权。

比如十三香重整旗鼓刚做出一点名声,市面上就冒出各种姿势的十三香,而大部分都采取小作坊的生产方式,因此查处难度较大,制假团伙用打游击战的方法躲猫猫。王守义十三香曾经光用在打假上的资金就投入超过2000万元。

涪陵榨菜也做过防守。根据史料的记录,邱寿安百年前要求家人买原材料时,必须去几家不同的店秘密购买,以防做榨菜的秘方被泄露。风晾脱水都是在自己家院内进行,且制作的时候必须闭门,杜绝外人观看。这样的秘制过程,持续了十六年的时间。

老干妈更不例外。创立初期陶华碧就曾申请注册商标,但被一条“老干妈为常用称呼,不适合作商标”的理由给打了回去,某种程度上商标申请的失败给了模仿者可乘之机。从1997年开始,仿制假冒老干妈的产品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以年均50种的速度增长。湖南,四川,甘肃,陕西,甚至包括其发家大本营贵州,造假产品遍地都是,一点都不忌讳。

陶华碧派出了打假人员,一批接着一批。她也曾经亲自下水抓鱼,经常像侦察兵一样三更半夜出去侦查,有时打假忙顾不上吃饭她就买几个馒头,就着自己家的麻辣酱吃。

打响中国知识产权第一案的,是王致和腐乳厂。

1993年中国《知识产权法》一颁布,“王致和”就与致和腐乳厂打了一场官司,状告的理由是“存在商标侵权嫌疑”。这场官司两年三审后,以顺义致和腐乳厂赔偿北京王致和厂49.6万元赔偿金而告终。但最后“王致和”厂长只接受了对方1块钱的赔偿费,后来王致和第十代传人王家槐说:“我们只想让对方知道,你可以做同样的产品,我们可以成为公平的竞争对手,但不要侵犯我的知识产权。”

打官司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给王致和腐乳讨回公道,王家槐把赔付款全都捐给了希望工程。因为这一块钱,王致和腐乳厂也一打成名。

陶华碧的商标与维权之路则走得很坎坷。1996到1998两年里老干妈多次申请商标注册均以失败收尾,然而令人瞠目的是,华越公司的产品比老干妈出得晚,除了包装瓶身上的“陶华碧头像”被换成“刘湘球”老太太头像,其余的产品设计包装都原封不动照搬老干妈的,结果华越第一次申请商标注册就拿到了通行证。陶华碧很生气,也有点委屈。

千禧年,陶华碧把湖南华越公司告上了法院,理由就是侵权。与此同时涪陵榨菜单位濒临倒闭,

不久后,那个改革了涪陵榨菜并给予其新生的周斌全,来了。

真假老干妈的官司打了三年,从北京二中院打到了北京市高院。马拉松式的诉讼,是外界对这场官司最贴切的评价但陶华碧就是要挣一口本就属于老干妈的气,终于等到法院判决华越的赔偿,以及在当时一家全国报纸上向陶华碧老干妈道歉。

钱是小事,这个道歉才是陶华碧最在意的,就跟王致和腐乳只要一块钱是一个道理,钱的重量远远比不过一个招牌。2003年,陶华碧终于等到了老干妈商标,后来她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说:“如果妥协,另外一拨人又会来,还会变本加厉。一个人在遇到艰难的时候绝对不要让步,要打仗,就要打赢。

周斌全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在去涪陵榨菜之前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投资银行步经理、集团董事兼副总经理,阅历丰富,深谙资本市场风向。走进涪陵榨菜单位的那一刻,他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原来公司一直在亏损的边缘试探徘徊:1999年底,榨菜集团负债1.75亿元,潜亏挂账4400万元。

简陋的设备,低矮的房屋,涪陵榨菜几乎全是手工作坊,技术?不存在的。一年不到两万吨的产量,不到一个亿的销售额,4000名需要生活的工人,周斌全连呼吸都觉着有股叫负担的味道。然后他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把涪陵榨菜的金字招牌送上资本市场,打造榨菜界的茅台。

 

连工厂的人都觉得他像个疯子。

还好三峡工程的实施要求他们搬迁,涪陵企业由此得到1.4亿补偿款,周转开了。周斌全从内部进行工业革命,现代化工业技术替代手工,国内的食品机械制造厂做不了,他就去国外,先后考察了美国食品日本酱腌菜,韩国泡菜的工业化流程,心里有了一杆秤。回国后一条自动化生产线的启用就花了5000万,用了1200万元引进4台德国先进工业制造机器。

第一年扭亏为盈,2001年销售额1.5亿元,2002年销售额2.2亿元。涪陵榨菜起死回生了。

定调,2006

2006,一切仿佛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10月份,胡润中国女富豪排行榜出炉,陶华碧以10亿元的身家排在第21位,旁边与她并列的是俏江南的董事长张蓝。如果算老干妈的产值,当年这个数字为12.8亿元,但八年前只有5014万元,到了2013年更是翻了一倍到37.2亿。十五年,产值增长74倍。

那一年,由张铁林饰演皇帝的《还珠格格》还在全国热播,周斌全花1400万买下央视《新闻联播》后两个月的广告播放权,聘请张铁林来为涪陵榨菜代言,“乌江榨菜,你爷爷的爷爷都说好”让人过耳不忘。许多人一边调侃张铁林都认识他爷爷的爷爷,一边掏出钱买乌江涪陵榨菜,之后涪陵榨菜的销售额以每年20%至30%的幅度增长。

2010年11月23日,于深圳证券所成功上市,被人称为:中国酱腌菜行业第一股。

也是那年,著名主持人李咏主持的《幸运52》还没停播,几乎家家每周都会聚在一起观看,后来的《泳乐汇》都没有《幸运52》的氛围。都知道这个节目是赢得商标,各个公司的商标都排列在上面,比如太太口服液,王守义十三香。节目里李咏把卡片扔得飞起,还会翻牌子,至今都有人记得翻个王守义十三香总能翻出钱来。

网上你也能找到王守义与李咏两个回族人老乡在2003年之前的合影,2003年后便没有了,因为王守义先生的生命旅途是在那时结束的。

还是2006年,王致和又打了场与商标有关的官司,对方是一家叫OKAI德国公司。这场跨国官司持续了两年,被称为中华老字号海外维权第一案。王致和不是OKAI抢注的第一个商标了,它还抢注了恰恰、今麦郎,以及老干妈。

宣判的时候,王家槐亲自飞到了德国慕尼黑听审,他说他当时代表着的,是王致和包括离退休职工在内的六千人的队伍,一定要胜利,没有意外。“王致和本身就是我们民族的,是我们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拿走。”这场官司,把名声打到了海外。

十三香意识到家族式管理对企业壮大发展的弊端,也是在这一年王守义的儿子王银良开始了企业管理改革,经过深思熟虑选了王健担任公司总经理。如你所见,十三香公司的发展已经赢得了市场,浓厚的民族特色让公司具有生命力,也更现代。

四家极具中国民族特色的企业中,陶华碧与王守义管理风格是最相似的,这两家也是最经常被拿来排比的。都不上市,也不借钱。

2001年陶华碧扩建厂房时资金紧张,南明区委很重视立即就协调建行给她贷款,协调过后区委办给她打电话让她面谈。到了区委,电梯很旧,陶华碧出电梯时不小心被门挂住了衣服,她顺其自然地说:你们看,政府也很困难,电梯都这么烂,我们不借了。

两人也都很亲民。

“进了十三香的门,都是一家人”是很多十三香集团员工发自内心的感受,公司免费为员工提供食宿、发香皂、卫生纸、牙膏等生活必须品。而王守义始终把员工放在心上,曾经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市场为员工买新鲜水果蔬菜,员工到餐厅就餐他还会为每个人发筷子。夏天的时候给生产一线的员工送冰镇绿豆茶,冬天发棉拖手套。

“公司的发展是每一位员工用心血和汗水拼搏出来的,挣的钱不往员工身上花往哪花?”

陶华碧也一样,最初让其儿子李贵山制定公司规章制度时,纵然她识字不多但她认为一定要考虑员工利益。比如给需要的员工提供食宿,有员工出差她总会为他们煮上几个鸡蛋送到厂门口,员工结婚她会当证婚人。更要命的是,陶华碧隔三岔五会跑到员工家串门,生日到了都能收到她送的礼物和一碗长寿面加两个荷包蛋。

没有人会抵挡这样的魅力,也抵挡不住。

尾声

如今,无论是涪陵榨菜,王守义十三香,还是王致和豆腐乳,老干妈,每一个说出来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代的车轮在向前进,时代的产物也在滚滚向前,是米其林这样的高端餐饮也好,是榨菜老干妈豆腐乳或十三香这样的餐饮调味品也好,某种程度上都站在同一位置。

不过历史终究成为了历史。

涪陵榨菜的起源地,过去邱家大院用来腌制榨菜的作坊,现在已经变成了菜地。而邱家大院仅存的建筑便是一个已破败的孤零零矗立着的院子,邱寿安故居。今天若再走进这座有百年历史的老院子,你大概想象不出百年前它名动全国,只看得见破败灰白的墙体,老朽咯吱响的木楼梯,布满灰尘的窗框。

王守义去世多年,但十三香的人都没忘记他,世人也都知道他。他喜欢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穿脚蹬老式圆口的布鞋,喜欢穿棉布衫,经常拄着拐杖往员工里扎。

如今王家的事业传至长孙一代,有些员工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的王守义背都已经驼了,用河南话对他们说:进了十三香的门,都是一家人。

陶华碧也一样,至今浑身是病:肩周炎,颈椎病,指甲几乎钙化完。现在她没事就喜欢和同龄老人打打麻将,去年11月份低调的她接受媒体采访时讲述了自己见证并参与改革开放40年的激情岁月。陶华碧还说,要打出国门,打出国外,“第一炮我就给它打到美国去。”

如今花白的头发,褶皱的皮肤,都与老干妈商标上有着浓密黑发的妇女判若两人,但一说话,骨子里的硬气会让你忽然意识到:她还是老干妈,是那个陶华碧。

“疯子”周斌全今年49岁了,在记者面前他一点老态也没有,有时讲到激动时还会手舞足蹈。别人问他你保持常青的秘诀是什么?他说:“吃乌江榨菜啊,榨菜里面有27种氨基酸,有10多种微量元素,营养丰富。”不知道的会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有些人知道周斌全有个好习惯——每天早上都会吃一小碟涪陵榨菜。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还在,四家从艰苦岁月走出来的企业,它们每一家都没落幕,也希望不会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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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香、王致和、老干妈,百年老字号的江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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