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猎韦神违约案的八大疑点，暴露出直播行业潜规则
图片来源于@GODV微博
文丨靠谱二次元，作者丨打字哥
如果微博热搜正常，6月12日，“韦神”违约赔偿斗鱼8522万的消息一定会登上热搜。韦朕，国内知名电竞选手，ID为GodV，被粉丝称为“韦神”，前LPL战队LGD的中单，4AM的战队老板。
2019年12月30日，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主播韦朕合约期内跳槽案件作出一审判决，判定韦朕（直播名：韦神）在合同期内跳槽其他平台构成故意性根本违约，按照合同约定，判决韦朕向原告武汉鱼行天下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支付违约金8522万元，同时斗鱼要赔偿韦朕与LGD解约的违约金247万。
8522万，是目前国内一审判决下违约金额最高的主播违约案，但许多韦神粉丝和吃瓜群众对法院判决并不买账，原因是在今年4月26日，4AM经理龙神绝发布了一份韦朕起诉斗鱼“欠薪”胜诉的一审判决书（案号为（2018）鄂0192民初2673号）。
在这份判决书中，根据湖北省武汉东湖新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的判决，斗鱼需要向韦朕支付其2017年10月1日至2017年12月5日期间欠的直播报酬共计729677.45元及利息损失，以及韦朕直播间从2017年9月以来的虚拟礼物收益1437066.25元及利息损失，服务费210000元及利息损失，合计超过237万元。
支持韦神的一方认为是斗鱼拖欠工资违约在先，所以韦神跳槽不算违约跳槽，但根据两则案件的判决书，靠谱二次元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接下来我们将通过「视频+文本」的形式，为大家详细解读有关斗鱼欠薪vs韦神违约的八大疑点，并根据专业人士的爆料，给吃瓜群众透露一些直播行业的潜规则。
「 韦神违约&斗鱼欠薪 八大疑点解读 」
【01】韦神错在哪？
【02】赔偿的8522万包含什么？
【03】是否真的存在欠薪？
【04】最大争议：因为斗鱼先欠薪所以韦神违约正当吗？
【05】虎牙会给韦神交违约金吗？
【06】韦神多久能还上8522万欠款？
【07】二审还有反转可能吗？
【08】违约和挖人，平台和主播谁赚了
「 01 」韦神错在哪？
韦神的违约责任主要为两点，合同期内违约至第三方平台的重大违约责任，以及有损平台行为的单项违约责任。
根据判决书显示，2017年9月17日，鱼行天下（斗鱼旗下公司）作为甲方、上海书殷文化传播中心为乙方（以下简称：书殷文化）、韦朕为丙方三方共同签订了《解说合作协议》（编号ZB20180918131931）。
三方约定鱼行天下提供平台，书殷文化指派韦朕作为独家解说员，于2017年10月1日至2019年9月30日期间在斗鱼平台进行解说活动，但韦朕在合同签订两个月后，2017年12月6日便私自跳槽至虎牙平台进行直播。
合同中特别约定了排他条款：未经甲方（斗鱼）同意，韦朕不能在第三方竞争平台进行解说或表演，不允许第三方平台使用韦朕的肖像及形象权，韦朕不得擅自参与任何商业活动。与第三方签订类似解说员合约或在第三方平台直播（露脸不露脸都算、发布解约或入驻第三方平台的宣传），均构成重大违约。
因此，韦神合同期内跳槽至虎牙（第三方平台）直播，构成重大违约。除此之外，韦神通过其新浪微博账号多次发表有损鱼行公司、斗鱼平台名誉的言论，还要承担单项违约责任。
「 02 」8522万的赔偿金包含什么？
8522万元的违约金由重大违约金5080万元、固定金额违约金3000万元和单项违约金约441.8万元三部分构成。
5080万元和3000万元均是重大违约责任的违约金。根据合约显示，构成重大违约后，斗鱼有权要求韦朕承担：1.一次性违约金3000万元，2. 以韦朕单月最高应得收益的36倍支付违约金。
经过双方举证（砍价），法院根据合同履行期限等因素，判定违约金的计算基数为书殷文化合同期内单月最高月收益（约220万元）的23倍，即5080万元。
441万的单项违约，则是因为韦朕发微博称斗鱼欠薪等造成不良影响，同样以书殷文化单月最高收益（约220万元）的2倍即441万元计算。
「 03 」斗鱼是否真的欠薪？
斗鱼与韦神的费用问题出现在两起诉讼案中：
第一起案件由斗鱼主诉，韦朕提到斗鱼拖欠韦朕四笔费用：
2017年9月至12月基础合作费用76万元；
韦朕直播间从2017年9月来的虚拟礼物收益143万元；
21万元的商业推广分成；
韦朕首付款（著作权及肖像权使用费）103万元。
这起案件主要讨论了两笔费用的结算情况：2017年9月至12月基础合作费用76万元；以及韦朕首付款（著作权及肖像权使用费）103万元。
韦朕称斗鱼拖欠的这两笔费用，目前鱼行公司只通过其控制下的书殷文化在2017年11月24日向韦朕支付了263525.51元，且该笔支付款项被退回，明知道自己银行卡已经注销，还依旧向注销的银行卡号支付合作费用。另外，鱼行公司还要求韦朕自掏腰包40余万元进行直播抽奖以维护人气与粉丝。
斗鱼认为，根据《基础费用明细》约定的付款明细，10月的费用，斗鱼需要在11月25日前打给书殷文化，就完成了义务。
斗鱼提供了付款回单和业务结算单，证明确实在11月24日将103万肖像权使用费和26万月基础费用打到了书殷文化账户。
斗鱼还指出，韦朕合同上载明并经本人确认的收款账户已注销，导致书殷文化支付款项被退回。但未能成功支付系韦朕原因导致 ，且书殷文化与韦朕的结算与鱼行公司无关。——注意这是韦朕与斗鱼签署的《解说合同协议》中规定的。
法院认为，根据《解说合同协议》的约定，鱼行公司的付款对象是书殷文化，其只要向书殷文化付款，即视为其已完成合同的付款义务，书殷文化与韦朕之间的结算与鱼行公司无关。
可以简单理解为，斗鱼103万和26万打给了“公会”书殷文化，至于韦朕没收到是韦朕与书殷文化的事，所以斗鱼不存在打款延误导致的违约，韦朕的反诉也就没有理由。
不过，本案中判决了斗鱼需要赔偿韦朕一笔247万费用。根据判决书显示，鱼行天下向韦朕出具了承诺函，约定：鱼行公司承担，韦朕与LGD的解约事宜产生的赔偿金，最后解约金为247万元斗鱼并未赔付。法院根据承诺函，以及解约是出于履行跟鱼行天下《解说合作协议》的需要，支持247万由斗鱼赔付。
至于韦朕提到斗鱼拖欠的另外三笔费用：
2017年9月至12月基础合作费用76万元；
韦朕直播间从2017年9月来的虚拟礼物收益143万元；
21万元的商业推广分成；
在另一起韦朕主诉斗鱼的案件中（案号为（2018）鄂0192民初2673号），法院支持斗鱼赔付。法院一审判决斗鱼需赔偿10月1日-12月5日的直播报酬72万及利息；礼物收益分成143万元及利息；以及21万商务合作费用。
到此，关于费用拖欠基本清算完毕。
即法院认为，韦朕主张的103+26万，斗鱼打给了书殷文化，斗鱼尽到了义务。而斗鱼拖欠了韦神的基础合作费，虚拟礼物费和商业推广费，则要本金带利息支付；还有签署了承诺函帮助韦神承担的与LGD解约的247万同样需要赔付。
「 04 」因为斗鱼先欠薪所以韦神违约正当吗？
这也是双方最大的争议，韦朕主张斗鱼拖欠了费用，故自己有权解约，随后的跳槽就不构成合同期内违约，很多4AM的粉丝也持同样的观点。
在斗鱼主诉案件中，法院认为韦朕构成了合约期内单方违约，违约方不享有合约解除权。也就说认定韦朕与斗鱼及书殷文化的《解说合作协议》合同的有效性。
靠谱二次元做律师的朋友表示，“通常合同中规定，如果一方存在违约行为，守约一方有权单方面行使合同解除权，但是解除权不是一方存在违约，这个合约就结束了，需要以通知和诉讼的形式解除法律关系，如果没有以这两种形式解约，那合同并未解除。”
而韦朕提到，因为斗鱼拖欠费用，在催告无效下韦朕才与斗鱼解除合同。韦朕称自己在12月6日向鱼行公司发出了《解约通知书》，并认为“签收了，就等于解除”。
斗鱼的证据证明，韦朕解除合同的通知书，寄出日期是12月7日，签收日期是12月8日，但韦朕在12月6日凌晨就公开宣布在虎牙进行直播。
也就是说，韦朕的行为是在以书面形式解约之前，就先构成了违约跳槽，所以《解除合同通知书》不发生效力，与斗鱼的合约合法有效。
在这一案的判决书中，我们没看到法院提及另一笔案件中直播费用、礼物分成费用及商务分成共计240万的拖欠。或许二审公布完整判决时，会有更详细的解读。
不过律师朋友也表示，这两个案件完全独立，不存在合并一说。即便斗鱼拖欠韦朕其他款项存在违约情况，韦朕也是在解约前先跳槽，同样构成了违约。
在其他主播跳槽案例中，也有类似争议。打字哥翻阅了19年10月陈才浩（孤影)与斗鱼合同纠纷二审判决书，以及19年12月高杰（蛙神）与斗鱼合同纠纷二审判决书。我们发现，首先主播需要证明，平台方未向经纪公司打款，紧接着获得单方面解约的权利后，与平台通知或诉讼解约，解约成功后跳槽才不构成违约。
陈才浩与斗鱼一案，陈才浩就认为拖欠了费用，法院查明，虽然在礼物分成上有问题，但陈才浩是跟经纪公司有纠纷，并不能成为直接解约的理由。
「 05 」虎牙会替韦神交违约金吗？
不可能，没有任何平台会给违约主播交违约金。
有业内人士向我们透露，经常有主播在法院判罚后去找平台解决，但平台通常只是在挖角时口头答应。到判决后，主播只能选择还钱，或者向老东家求情回归，不过第二种情况比较少。至于有钱不还的主播，平台则会申请将主播列入失信名单，通过法院途径让主播还钱。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是，可能有平台与大主播通过合约约定了违约金赔付，比如本案中斗鱼为韦朕与LGD解约承担赔偿，但这种承诺也有时间限制，通常时间是两年内。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很多主播违约官司，基本都是平台方多次举证上诉，将庭审时间拖到2年之后。
「 06 」韦神多久能还上8522万欠款？
韦神能赚多少钱？天价签约费和百万年薪是真的吗？判决书中，韦朕并未公布在虎牙直播的收入。
至于103万的一次性肖像使用权，应该看做是斗鱼的签约金。判决显示韦朕最高当月收入为220万元，如果以韦朕在斗鱼的薪资水平，还8000万需要40个月。网传虎牙是看重韦神，以1500万金额签约了韦神所在的4AM战队，这笔钱值不值？确实值得思考。
「 07 」二审还有反转可能吗？
通常主播违约案件，二审几乎没有反转，在违约金额上也很少进行改动。原因是双方在一审时会将各种证据搬出来，法院会根据主播实际收益，对平台的实际影响酌情给出判断。
比如嗨氏与虎牙违约案中，法院根据虎牙公司的投入、虎牙公司因江海涛违约所遭受的损失、继续履行合同虎牙公司的可期待利益等角度支持4900万违约主张，江海涛二审上诉没有提交有效的理据论证4900万元违约金过高，故维持原判。
而在孤影与触手违约案中，触手方诉求是1000万违约金，法院根据双方合同履约时间、陈某作为游戏主播在用户中的影响力，以及陈某在与视琰公司签约3天后即违约的情况判决480万违约金。
在韦神与斗鱼一案中，重大违约责任一项里，法院已经酌情考量过了。斗鱼一开始的诉求是合同约定的韦朕按照单月最高应得收益的36倍支付违约金。但这一项法院根据合同履行期限等因素，判定违约金的计算基数为书殷文化合同期内单月最高月收益（220万元）的23倍，即5080万元。
除非二审韦朕能拿出合约无效或者合约主体不是斗鱼的证据，不然8522万的金额基本板上钉钉。
「 08 」违约和挖人，平台和主播谁赚了？
首先，要明确主播的高薪合同是因为独家性及排他性，因此在签约时，主播与平台都明白违约的严重性，才会设立高标准的违约金。
主播通常会违约前在社交平台控诉老东家，有的是受公会和平台利诱，以为违约金不用承担；有的是知道这样说可以博同情，煽动粉丝，为自己的违约行为“合理化”；当然也有确实存在欠薪的情况。
本案中，斗鱼也为拖欠韦朕的费用付出了本金+利息。可以看出，法院的态度是欠薪和违约都会管，但是不存在因果关联的，就是主播说的欠薪打压这些并不是违约的理由，未解约的跳槽就是违约。
具体到每个主播的合同中，欠薪或许是可单方面解约的理由，但先违约再解约的做法，显然不符合主播们的“受害者”人设。况且，主播的合约通常涉及第三方，很多时候公会欠薪导致的违约并不等于平台违约，主播们需要明确合同的主体是谁。
本案中韦朕就并未给出证明斗鱼违约在先的证据，欠款是书殷文化与韦朕的纠纷，而韦朕在解除合约前先违约到虎牙开播，构成合约期内违约。
遗憾的是，从社交平台的舆论来看，很多人并未理解这一事实。甚至很多主播也心存侥幸或者蒙在鼓里。
靠谱二次元最近也听到一个故事，某主播因为原平台欠薪，同样未解除合同，就违约跳槽，认为自己没违约。原平台工作人员到了他家里，跟他说欠薪跟违约是两码事，眼看无法说服，就把薪资当着他全部结清。
问道：“现在不欠薪了，你这算不算违约？”
该主播立马变卦，“我不管，即便这样我还是要违约 ”
韦神、嗨氏这类大主播的违约案件，违约金高，影响力大，理应起到震慑力，教育主播和所有人遵守契约的重要性，引导主播用正常的解约流程维护权益。但从实际情况来看，行业里显然需要更多的违约赔偿判决，更多的主播赔付金额落实，来对主播们进行普法教育。
挖人和违约千千万，很多主播似乎没学到什么，平台呢？
几年前，直播平台风风火火的挖角大战，到如今该清算了。资本的钱给了平台挖人的动力，挖掉对手一个大主播，对方损失几十万甚至百万用户，这样的战略一时很爽。但做不好运营，如熊猫直播、全民直播也会相继倒塌。
平台的竞争让主播成了“先富”的人，游戏主播号称拿到上亿签约金，但这些先富的主播违约的案例比比皆是，一次违约就是几年白干，在判决中主播们把钱又赔给了直播平台。
到最后，最先挖人的斗鱼虎牙上市了，有的主播却白干了，虽然听起来有些魔幻。但至少兢兢业业，遵守合约的大主播们还是凭借这几年的努力，在北上广深赚到了几套房。而那些无视法院判决，认为违约主播无罪的人，只能说在帮助主播还债路上，确实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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