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中产阶层正在缩小,而更多人将加入庞大的低产阶级?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美国著名记者保罗·罗伯茨在近作《冲动的社会》中提出一个发人深思的问题:为什么我们越来越短视?世界越来越极端?
罗伯茨还是太客气了,他把从美国到欧洲出现的种种转变,礼貌地概括为一个「冲动的社会」,但更真实的是,这分明就是一个病态的社会嘛。看看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你可能会同意这个结论。
耐心耗尽的一刻
一个病态社会,最为突出的标志是,我们开始失去耐心,对自己、对他人,都不再怀有耐心。
人们一边缅怀木心的诗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怀念也许并不存在的「从前」的种种慢生活的好处,另一方面,在实现生活中却又对快生活片刻不离,外卖晚到了三分钟就跳起脚来骂娘。
我们也对自己失去耐心。
不愿意从头到尾去读一本书,更愿意只有一句话告诉我这本书写了什么?更愿意在一段十分钟的音频里获取这本书的精华;
我们也不愿意再去看冗长的说明书,习惯了一切在触摸屏上点击可得的生活,从而导致就连组装一辆婴儿推车,都被不超过七个组件弄得焦头烂额;
我们也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们在意的是自己。
无论在宏观大尺度上还是日常生活的小尺度上,我们的社会正在变成一个追求即时满足的社会,人人都在习惯短期化的世界,关注长期价值必然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我们的世界」变成「我的世界」
没有耐心的原因是自我大膨胀。
感谢发达的技术和蓬勃的消费,终于让我们过上一种超级定制化的生活。
我们通过健身、油墨、金属和可穿戴设备来私人订制我们的身体;我们让音乐、文字、图片来调试我们的情绪;我们选择不同的手机、服饰来表达自身的品味和态度;我们可以搬去附和我们价值观的社区居住;我们也可以从信息流去适配到最合自己口味的内容提供商或者「媒体」。
世界正在从「我们的世界」变成「我的世界」,这也是从生产型社会转向消费型社会的必然。
哪怕就在半个世纪前,从北美到欧洲,人类依然处于农业-工业文明之中,人们生产各种各样的有形的东西,春播秋收,冶铁锻造,烘焙面包,他们的价值不仅取决市场,同样取决于日常生活的需要,基本上是由外部、可标准化的需求驱动。
今天,情况恰恰相反,商业哲学已经从生产者为中心转向真正的消费者就是上帝,大部分的经济活动都是以消费为中心,都是被我们内在的无形标准所驱动:什么样的游戏更好玩?什么样的电影更好看?什么样的音乐更符合我们的胃口。
由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在世界,在经济活动中发挥着近乎决定性的作用,特被是超级公司的利润严重依赖于人们瞬间的喜好,从这个角度看,超级公司其实十分脆弱。
整个市场活动自然以自我为中心,一款产品、一项服务早以不足以讨好所有消费者,所以,从生产冰箱、彩电、洗衣机的家电行业,到提供资讯、游戏、影视的在线内容商,纷纷转向个性化生产、分发。
没有中产阶层,只有低产阶层
在这个高度定制化的世界里,等级依然森严,鄙视链比以往锻造得更强、更长。
曾经庞大的中产阶级如今严重缩水,自动化技术和外包,直接掏空了美国、欧洲这些第一世界中产阶级繁华的根基。
近十年的技术创造,带来的更多是财富分配极端化。
美国皮尤中心的数据显示,相比2000年,美国家庭收入中值在2014年减少了8%,其中,中产阶级而言,其占总人口的比例从2000年的55%降至2014年的51%。在四分之一的大城市,中产阶级已不足城市半数人口。
这就是美国经济学家泰勒·考恩所概括的「大停滞」。
「我们所生产商品的最主要消费者,正是生产这一商品的劳动者。我们永远不应该忘记这一事实——这是我们创造财富的秘密。」早在一个世纪前,亨利·福特就声称,高工资是充满活力的消费经济的必要组成部分,因为只有提高工人的工资,他们才有钱买得起自己生产的商品。
在后现代社会中,绝大部分新增的就业机会,要么是要求特殊技能的高大上岗位,要么就是酒吧招待员、后厨洗菜这样的低技术、低工资的服务性工作,那些要求中等技术、提供中等工资的就业岗位越来越少。
中产阶级在缩小,更多人将加入庞大的低产阶级。
三个世界,折叠的未来
泰勒·考恩预测,按照当下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未来的世界将分为三个阶层。
第一个阶层可以称之为「超级生产者」,他们也是「机器制造者」,不但天资聪慧,而且知道如何利用最新的科学机器,管理社会生产的要素。
第二阶层乃是少数「社会服务提供者」,包括按摩师、健身教练、装修设计师、艺术家、娱乐明星,他们通过向「超级生产者」提供服务,来获取不菲的报酬。
第三阶层就是「低产阶层」,如保安、原定、美甲美发师。
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底层。「超级生产者」将变得越来越富裕,而其他人则会越来越贫穷。
在1970年代,美国经济产出的41%流入到劳动者的口袋,其余部分为投资者所得;到了2007年,劳动者报酬在美国总经济产出的占比已经下降到31%。
中国社科院发布的《社会蓝皮书:2013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称,中国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重偏低且呈现出下降趋势,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重由2004年的50.7%下降到2011年的44.9%。
消费者在享受无处不在的个性化服务的同时,生产者将不可避免地被抹去个性的棱角,成为超级商业的零部件。未来的一线劳动者,将会接受更多的监督,通过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大数据平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检测分析,以保证服务质量的稳定和合格。
机器也比人将获得更多的投资,从而陷入一个更加不依赖劳动力的经济循环。
垮掉的集体,迷茫的个人
曾经熟悉的团队和集体,将变得陌生。只有当下才是永恒的。
一如保罗·罗伯茨所观察到的,如今的劳动者更多地把自己视为自由人,他们学会了如何轻松地建立和切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学会了如何快速地抛弃过去,他们把所有事情都视为暂时的,把个人生存当作凌驾于一切价值之上的最高目标。
个人主义和自恋主义主宰了职场文化,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公司组织结构面向这一变化的调整,对于绝大多数公司来说,至多一代人的时间,繁复的科层制度将渐次瓦解,一种全新的连接方式必然到来,但未必是「U盘式」生存。
未来学家丹尼尔·平克也看到这一趋势,但是他以一种更为乐观的腔调做出了预言:「未来是自由职业者的时代。为自己的工作时代已经到来,以往那种一辈子工作的情况越来越罕见,现在的是组织愈加需要有才华的人,而有才华的人不再那么需要组织了。」
这种乐观只针对极少数的幸运儿,大部分个体讲遁入迷茫。(本文首发钛媒体)
【钛媒体作者:文 | 波波夫,微信公号:波波夫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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