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冯唐:民营医院应该做差异化消费需求,做好公立医院的补充
张海鹏最为人知的身份是作家,多数人会叫他的笔名——“冯唐”。在写作的同时,张海鹏的身份经历过几次变化,从华润医疗CEO到中信资本私募股权投资的高级董事总经理,一直没变的是对于医疗领域的投资。
一周前,冯唐主导了中信资本对世纪康瑞的股权投资,项目交割完成后,冯唐会出任世纪康瑞联席董事长,对于接下来的计划,冯唐告诉钛媒体,“不同于全职,我是兼职董事长,基本就做三件事,找钱,找人(特别是企业平台这样的),制定战略方向(核心)。”
世纪康瑞是一家成立于2014年的民营医院,主要从事医疗机构的投资建设和运营管理,截至2017年,世纪康瑞旗下已经拥有7个院区(其中一个在建),床位数约4500张,医疗专业队伍约3000人。以世纪康瑞为例,冯唐希望从三个方面进行革新:
第一未来要完善管理体系,医院除了治病救人之外,还是一个机构,从某种性质上还是企业性质。怎么通过现有的管理技术,比方说HR、财务管理,医院集团变得普遍收益更高,效率更好。这可能是我们面临的很重要的一个议题,其实也是七八年前我在儿童医院的工作中一直在推进的。
第二方面,我会增强专科特色,像创伤,急救,肿瘤等已具备的一些基础优势,进一步加大加强,都希望把专科特色做强。
第三方面,会探索公立医院相对不足,具有一定体制机制限制的地方。比方说医疗与养老的结合,特别是临终之前老人的照顾;医疗和保险的深度结合,两边数据的打通,新型健康险的设计。其实刚才说的一些事情我们已经在做了。
为什么会投资民营医院?冯唐向钛媒体透露,“在可预见的未来,公立医院还会是主体,无论是从病床数,还是复杂手术量,应该都占到绝大部分。但是我也觉得市场有足够大的差异化消费需求,以及公立医院大方向还是要以公立为主,保证全体人民的基本保障需求。在这么一个状态下,我想民营医院应该做好公立医院特别是三甲医院的一个补充,比方说新的疗法,新的诊疗,以及差异化的服务与效率上,多做一些补充。”
这不是冯唐第一次投资医院。2017年8月,云南省玉溪市卫计委与中信资本签署了玉溪市儿童医院PPP项目合作协议,医院公立属性不改变,中信资本成为玉溪市儿童医院实际中的运营管理者,30年后再移交政府。
从将民营资本引入公立医院到投资民营医院,谈及是否一直聚焦于医院的投资,冯唐告诉钛媒体,目前的投资策略主要是以医疗服务为主,其次是精准医疗、创新医疗器械,遵循着“1+3”的投资逻辑。“现在的主要投资方向是以医疗服务为主,诊所、医院、专科医院等,这一块大概占50%或者60%;还有一部分是精准医疗,主要以基因诊断,基因数据为主,包括相关机器设备;另外一块相对小一些,创新型医疗器械,像一些关节、韧带相关的精细仪器,但不太碰影像等大型医疗器械;第三块相对小一点,但我们也在进入,就是医疗数据,包括移动医疗或者AI,以大数据为主,探索与现在中大型医院的合作。”
在丁香园举办的2018中国医院发展大会上,冯唐将他对于中国医疗体系的看法融为《如果我是中国医院院长》的演讲,用反讽的形式一口气讲了十一个如果,但是他提到,如果真的是医院院长,“我会让医生们尽量以医疗质量和患者满意度作为首要指标,我会立一条规定,医生让任何一个患者离开之前,一定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问我吗?’”
在不到十分钟的演讲中,听众们笑了三次,自发鼓掌两次。在听完冯唐的演讲后,丁香园创始人李天天笑言,“如果我是院长,我会让冯唐成为我的宣传科长。”(本文首发钛媒体,作者/付梦雯)
以下是冯唐在2018中国医院发展大会上的演讲:
在医疗界,有个关于人类分类学的梗儿:人类可以简单分为三类,女人、男人和医院院长。
如果我是院长,那么,我就成为了一种独特的物种和存在:我是官员又不是官员,我是专家又不是专家,我是医生又不是医生,我是生意人又不是生意人,我是管理者又不是管理者。
如果我是院长,那么我就是“奴隶主”。从某种意义上讲,所有医生都是我的奴隶,是我的生产资料,是我的个人财富,至少在我当院长期间。
如果我是院长,我绝不会给医生任何自由。在我任职期间,他们应该始终在我的领地为我服务。什么多点执业,必须用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方式扼杀掉。我为什么要鼓励这种自由?所有得到的好处都是医生的,所有惹出的麻烦都是我的。但是,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为什么干呢?
如果我是院长,我的医生们必须夜以继日地工作,一天一百个门诊,没有休息,没有节假日。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人民的健康,这是一个神圣的事业,这是一个伟大的修行。每个医生都是雷锋,每个医生都必须奉献,奉献了青春再奉献终身,奉献了终身再奉献儿孙。只有医生的精力被压榨干净之后,他们才没有精力意识到他们正在被压榨。
如果我是院长,我一定给医生最低的工资。这样,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拿些黑钱和红包。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们每个人都是罪犯。我手握他们的把柄,谁不老实,我就抓谁。
如果我是院长,我必然轻贱医生的生命。他们在没有丝毫安全感的状态下活着,一个医闹就能轻取他们的性命。他们长年生活在恐惧中,除了为我干活,没有勇气想任何其他事情。
如果我是院长,我一定不能让医院盈利。医院一旦盈利,我的财政补贴就可能减少。我举双手双脚支持药品零加成。
如果我是院长,我一定会有几个药厂、经销商、医疗器械公司、医疗耗材公司的好朋友。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他们都是非常聪明和可靠的人,任凭国家政策怎么变,他们总能想出照顾我的安全的办法。
如果我是院长,我会尽全力照顾好各种领导。似乎有很多领导管着我,似乎能管我的领导太多了,反而没有一个领导真能管到我了。我当院长时间长了,领导也是人,也有亲戚朋友,谁都可能生病,所以这些领导对我都很客气。
如果我是院长,我会拼命花钱,盖大楼,添病床,医院的规模越大越好。如果我建成了宇宙第一大医院,我就是宇宙第一大院长。
如果我是院长,我绝对支持六十五岁退休,最好七十五岁、八十五岁退休。人类平均寿命一百二十岁指日可待,我要为了人民健康尽量发挥光和热。这样,我就可以长久地做奴隶主,越做越爽。
以上的文字严重使用了一种修辞方式:反讽。
我不是医院院长,即使我是医院院长,我首先还是一个人,内心还有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对善良、正义和美好的坚守,即使我能那么干,我不会那么干。
如果我真是院长,我会真的把病人的福祉和满意度放在第一位。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医疗从来就不是也不该是一个单纯的只是追逐利益的生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解除或者缓解其他人类的病痛,福得多。我会让医生们尽量以医疗质量和患者满意度作为首要指标,我会立一条规定,医生让任何一个患者离开之前,一定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问我吗?”
如果我真是院长,我会把医生的福祉和满意度放在我的利益之前。基于医院的资源,我会尽量给他们成长所必需的医、教、研环境。我会鼓励他们多点执业,尽可能给他们自由,让他们能够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获得社会财富,过上体面的生活,可以请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看场热门的电影而不是只能看星星。
如果我真是院长,我会积极拥抱管理技术,将已经非常成熟的企业管理技术引入医院,绩效管理、财务管理、营销管理、运营流程优化等等,不必动任何人的奶酪,全面提升医院效率。
如果我真是院长,我会积极拥抱互联网技术、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即使在现在的体制机制下,不必动任何人的奶酪,这些IT相关的技术还是能够让病人、医生、甚至社保更加满意,世界更加美好。
如果我真是院长,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停歇地宣传和实践我的医疗理想:有质量、有服务、有规模的医疗,哪怕在现在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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