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单不断，外贸企业到了生死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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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单不断，外贸企业到了生死关头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国内的外贸企业正迎来“生死”考验。这段时间以来，全球疫情愈演愈烈，各类制造业企业由于外贸订单大幅减少、引发停工、裁员甚至倒闭的新闻时有出现。

3 月 23 日，广东省商务厅宣布，因全球疫情发展态势，第127届春季广交会确定不会在4月15日如期举办。广交会一向被视作中国外贸“风向标”，其延期对我国外贸行业的影响不言而喻。

3月30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工信部副部长辛国斌在介绍我国制造业复工复产情况时提到，进入3月份以来，尽管在我国疫情逐步得到遏制，但海外疫情却意外呈现大流行态势，导致各疫情国家生产、消费萎缩，股市频繁震荡，各国贸易活动明显减少，全球经济衰退的风险在不断集聚。

辛国斌称，我国经济已经深度融入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球化格局，特别是与一些重点疫区相互依存度较高。国际疫情蔓延扩展，势必对我产业链、供应链以及外贸出口造成较大的冲击影响，对此不容小觑。

辛国斌援引海关统计称，今年前两个月，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同比下降9.6%，其中前两个月出口下降15.9%。“随着国际疫情进一步扩散，我国外贸进出口形势可能还会进一步恶化，对此我们要密切跟踪形势的发展变化，并及早做好应对准备。”他说。

辛国斌称，总体来看，我国具备庞大的产业规模、完整的产业体系、巨大的内需市场、充足的政策空间和显著的制度优势，总体看，疫情对我国工业经济的影响是阶段性的，是可控的，不会改变我们国家持续向好的基本趋势。

由此可见，总体而言情况还是可控的，加上各有关部门多次出台各类政策对相关企业纾困，希望此次疫情的影响不会太大。

东莞玩具厂倒闭，手表商裁员

自 3 月份以来，外贸退单的新闻不断出现。

受占据东莞近四成出口额的欧美地区的疫情影响，东莞部分外贸企业暂时歇业、停止招工计划甚至还传来倒闭的消息等。据东莞市商务局向新京报提供的数据，东莞出口总额在全国各大城市中排名第四位，分别占全国的5%和全省的19.9%。其中，美国和欧盟是东莞位居前三的重要贸易伙伴，2019年出口美国占19.5%，出口欧盟占18.7%。

据中外玩具网报道，3月18日，员工规模超过1200名的东莞泛达玩具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泛达玩具”）因欧美客户取消订单、供应商催款、资金链条断裂，无奈宣布倒闭。目前，该厂还存在拖欠员工工资的情况。

资料显示，泛达玩具成立于1992年，曾是一家以生产毛绒填充及电动玩具为主的大型玩具制造商，总公司位于中国香港，东莞工厂占地35000平方米。过去20多年来，该公司依靠优良的产品品质和良好的商业信誉，与众多玩具品牌客户建立了牢固的商业关系。产品畅销欧美、亚洲和中东等多个国家和地区。

退单不断，外贸企业到了生死关头

3月21日，东莞著名成表厂东莞精度表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精度表业”）发布内部公告称，当前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欧美地区尤为严重，因最大客户美国宝利“FOSSIL”取消订单，公司面临随时关停的风险，不得不宣告放假三个月，同时接受全体员工辞职，急辞即走不扣除代通知金。

退单不断，外贸企业到了生死关头

第一财经采访的精度表业员工称，公告提到的“代通知金”，是指按照公司规定，从提出辞职到正式出厂需要满一个月才能离职，如果即辞即走需要扣半个月工资，现在公告的内容意味着这半个月的工资不会扣了。另一位员工介绍称，这次宣布停止下单的宝利是公司的重要客户，平均占到公司订单的70%~80%，对公司的打击确实很大。

精度表业的消息传出后，当地政府就对此进行了核实，也去了精度表业工厂，看到他们的生产线在正常运作。了解到该公司并非要全员裁工，而是针对一些计件工人。这个企业有200多个工人，具体受影响人数不好说。

同样是东莞，一位经营灯具厂的老板也面临同样的状况。

这位老板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采访时表示，目前法国、英国市场暂停，法国一个大客户延迟了订单，德国的一家大客户刚刚取消了近50万美元的订单，几个主要出口国中，目前只有奥地利市场还算正常。他的工厂位于东莞东城，主要生产经营灯饰及LED照明产品，目前厂房面积8400平方米，现有员工110余名，2019年出口总额为1100万美元，并且还是东莞认证的高新技术外贸企业。

“尽管订单只是延迟，但也带来了资金压力，所压的成品有5个柜了，金额达到60余万美元。而且，仓储也要花钱……德国的一家大客户直接取消了一张金额达40余万美元的大订单。这笔订单中有的配件供应商已经做了半成品，仅仅是原材料一项就要损失近20万元人民币。”他告诉《每日经济新闻》，“前几天看见一家港资出口玩具的工厂倒了，一家台资出口电子配件的厂关了。但我们这些本土小企业却难以一关了之：一方面是关了厂，员工去哪里？另一方面我们自己也像这百十号员工一样，需要靠工厂养家糊口。”

订单取消潮涌现，温州、宁波、义务受牵连

外贸企业占很大比重的温州也“在劫难逃”。

3月19日，温州市太阳神鞋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太阳神鞋业”）发布内部紧急通知鼓励员工自谋出路称，美国疫情高速爆发，客户订单继续取消，公司决定从3月18日起停止一切招聘活动，从4月1日开始全体放假至5月30日，后续视订单情况是否决定6月开始上班。

工商信息显示，太阳神鞋业注册成立于1987年，主要经营从事皮鞋、塑革鞋生产加工，产品全部出口欧美，2018年年报显示拥有职工1131人。据《华夏时报》求证，停产的消息并不属实，但另有其它温州外贸鞋企表示，近期外国客户突然取消订单成为业内普遍现象，德国、西班牙、美国等品牌商都有取消订单。

“30%—40%甚至近50%的外贸鞋企都受到了影响。”温州市鞋革行业协会执行会长谢榕芳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证实，目前因为欧美疫情的大爆发，温州外贸鞋企的确遇到了大量订单延迟或者取消的困境。他还表示，很多外贸鞋企复工后订单不多甚至没有订单。其他行业如服装、眼镜国外也都在取消订单，现在进退两难之下，不少企业选择走电商这条路，但效果如何现在还无法评价。

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在接受《华夏时报》采访时表示，国外疫情爆发后，国外企业纷纷以各种理由取消甚至赖掉温州鞋企的订单，“比如突然提高产品的标准近乎到苛刻，而原本合同里面并没有特别要求。再比如之前国内因为疫情停工停产，有些订单产生逾期，就以此为理由取消订单。对鞋企的影响非常大，期待下半年把上半年的损失补回来，可能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在外贸行业中，服装纺织行业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也频繁传出取消订单的消息。

据《财经》杂志报道，中国是服装纺织出口大国，有全球最完备的服装产业链，产值占中国外贸顺差的70％，全球60％的服装成品在中国生产，20%的纺线、布料、拉锁纽扣等半成品国际贸易与中国有关。目前，该行业也受到了较大冲击。据海关统计，2020年1至2月，我国出口纺织纱线、织物及制品137.725亿美元，同比下降19.9%；出口服装及衣着附件160.623亿美元，同比下降20.0%。

为应对危机，已经有企业开始组建电商团队。而且在浙江宁波，为了缓解企业压力，宁波市政府和电商平台签订了战略协议，今年五月底前，当地将有超过1500家重点外贸企业通过电商平台开拓内需市场，全年实现外贸转内销订单超200亿元。

《经济观察报》采访的一位浙江绍兴服饰外贸行业从业者沈远称，其经营四年多的企业，年销售额几百万美元，产品主要出口欧洲、美国与南非。“从3月中旬开始，包括年前已经谈好还未生产的订单、刚出货的甚至已经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即将到达出口国港口的订单，都面临被大面积取消。客户表示做好的订单先别发货、未做的订单先别做，需要根据几个月以后的经济复苏情况再来决定订单的下一步情况”，沈远称，一位在行业经营了四十年的美国客户，给他发邮件说，这是他们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订单取消潮。

沈元表示：“已有订单被取消或暂停的约有50%，新订单量更是只有往年的30%多。欧洲基本没有新订单，美国也寥寥无几，目前只有南非的情况还比较好，还和以往一样在正常的报价。” 他坦言，目前自己还能坚持两个月，但如果长此下去，可能只能停工裁员，保留各个部门的核心人员来完成少量的订单。

同样在义乌，受疫情影响，外贸群体被按下了暂停键。

据《新京报》报道，义乌大型服饰制造商赵鹏旗下的多家工厂停工，数百家线下直营店营业额几乎为零。在国内生产销售端逐渐恢复时，海外疫情开始大规模暴发，欧美出现线下门店关闭潮。作为欧美多家知名运动品牌（阿迪达斯、彪马、迪卡侬等）线下门店和多家大型商超（Costco、Lidl、KIK等）的中国供应商，赵鹏被取消了4月底之后全部的订单。

“除了工厂目前正在生产的4月份的订单，只要是已经定下的、没有生产的订单，或者客户准备下的订单，统统取消了。这些被取消的订单基本上都是秋冬季的订单，占据了公司出口70%的订单。可以说，公司在4月后基本就没有订单了。”与此同时，赵鹏说公司每个月还不得不支付超千万元的成本。“每个月要支付2000多名员工的基本工资，还要还银行利息，还有一些其他的基本支出。”

不只是欧美线下门店的中国供应商，欧美线上零售市场的中国供应商也明显感受到了海外疫情的冲击。3月17日，中国卖家收到亚马逊“FBA非必要商品停止入库”的邮件通知。邮件表示，为缓解生活必需品、医疗用品等物品的短缺，3月17日至4月5日，亚马逊欧洲和美国站点的FBA仓库（亚马逊提供给卖家的仓库）优先接受生活必需品和医疗用品，非生活必需品或医疗用品目前不能发往FBA仓库。

“亚马逊的这一规定意味着非生活必需品或者防疫物资，卖家就不能售卖了，等于我们在欧美亚马逊的零售渠道一下子被按了暂停键。”孙勇（化名）是义乌一家跨境电商公司的负责人，他这样告诉《新京报》。他的公司主要通过亚马逊、eBay以及公司的网站，向欧美市场销售服装、帽子、鞋子等日用品，年营业额5亿元左右。其中，亚马逊的销售单量占据公司60%的订单量。

“欧美市场是义乌跨境电商的重要市场，义乌很多跨境电商都面临着和我们公司一样的处境。估计80%以上的义乌跨境电商只能够保住为数不多的单量，订单量要下降2/3，未来几个月都会比较艰难。”他说。

上周，跨境电商“敦煌网”创始人兼CEO王树彤在召开了公司举办的全球合作伙伴大会之后，接受了《第一财经》专访时分析，当下国内外贸小微企业面临三个难题：海外订单量下滑、物流延迟以及资金链风险加大。

根据敦煌网平台数据，从地区看海外订单对比春节前有明显的下滑，欧美市场交易额普遍下降20%，具体到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市场，交易额下滑超过40%。

除了订单下滑，物流压力也在增大。随着各国航空多个班次停飞，航空运力大幅缩减。物流的派送时间不断延长，敦煌网提供的数据显示，在海外邮政E邮宝平均派送时间超过25天，邮政小包平均超过60天。在国内和海外目前货品大量积压后产生了叠加效应：平台上不少买家因收不到货选择撤单，3月敦煌网上退款率对比春节前增加了20%，造成商家损失。

由于订单下滑和物流问题，最终导致商家资金压力变大。

此外，电子、五金、机械等等多个涉及外贸出口的行业均受到或多或少的冲击，从业者面临着巨大的经营压力。面对疫情的袭击，外贸人也很无奈，在网上自我调侃道“国内打上半场，国外打下半场，外贸人要打全场”。

医疗行业需求急剧增长

疫情冲击下，部分行业出口受到冲击，但也有出口需求在疫情影响下不断增加的行业，例如医疗装备和原料药物。

工业和信息化部产业政策与法规司司长许科敏在前述新闻发布会上介绍，近期，疫情在全球快速蔓延，国外对医疗装备的需求急剧增长，尤其是对有创呼吸机的需求量特别大。目前，我国有创呼吸机生产企业共有21家，其中8家的主要产品（周产能约2200台）取得了欧盟强制性CE认证，约占全球产能五分之一。目前已签订单量约2万台，同时，每天还有大量的国际意向订单在洽谈。据不完全统计，3月19日以来短短十天，在保障国内需求的同时，已紧急向国外提供有创呼吸机1700多台，达到了今年以来提供国内总量的一半。

另外，辛国斌介绍称，我们国家有1500多家原料药生产企业，是全球最大的原料药生产国。正常年份，我们原料药的产量在300万吨左右，我们也是全球最大的原料药出口国。正常年份我们出口在100万吨左右，大概出口占整个原料药产量的比重在1/3的水平。我们国家在维生素、抗生素、解热镇痛类药物、抗感染药物、皮脂类激素药物等等方面是全球最大的生产国，也是最大的出口国，国际市场上的占比都在50%以上。

辛国斌表示，今年以来，原料药出口量和去年同期相比是有所下降的，大部分产品大概下降了10%-20%，个别品种下降幅度达到30%。但是也有少数品种出口量同比是上升的，我们反复和企业沟通，大家反映出口下降的主要制约因素主要是海运、国际航运大幅减少，运输成本提高，国际运输成为我们原料药供给的一个瓶颈。

辛国斌称，从目前情况来看，复工复产率和主要产品的达产率都超过80%，部分品种产量也超过了去年同期的水平，尤其是抗疫的用药，一直是我们保供的重点。同时，我们也组织这些企业满足国际需求，比如，重庆康乐制药生产的羟氯喹，5天内就出口了原料药4.9吨，后续我们还可以根据国际市场需求，来进一步加大供给力度。

发布会主席台中国网杨佳摄

辛国斌表示，下一步，工信部还将组织实施重点产品的监测和生产调度，协调解决企业遇到的出口运输困难的问题，加强与世卫组织、外商协会、跨国药企的沟通和对接，组织企业有针对性的开展供给服务，保障国内国际市场供应，为全世界抗击疫情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政策扶持，为外贸企业纾困

在这样的背景下，部分企业已经开始转型以自救。

天眼查专业版数据显示，3月3日至22日，在不到20天的时间内，全国经营范围含“额温枪、体温枪、测温枪、测温仪”的企业从357家猛增至3515家，其中包含进出口业务的占比76.33%。在这三千多家企业中，既有新成立的额温枪公司，也有老企业变更经营范围，转产额温枪。有媒体报道指出，有不少厂家表示，已陆续接到海外订单。

3月以来，政府部门多次出台了各种政策，为外贸企业纾困。

3月6日，财政部、商务部发布了关于用好内外贸专项资金支持稳外贸稳外资促消费工作的通知，提出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外经贸领域予以倾斜，帮助企业应对疫情影响；在符合相关规定前提下，引导加大信贷保险支持，以政银保合作等方式加大贸易融资支持；加大对中小外贸企业的扶持力度，在同等条件下，适度向中小外贸企业，特别是向受疫情影响较大的中小外贸企业倾斜；用好服务业发展资金，加大支持促进国内消费等。

在3月13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商务部外贸司司长李兴乾介绍，基于对供给和需求形势变化的研判，当前中国政府贸易政策的核心是稳住外贸基本盘，进行了加强机制建设、加大政策支持、优化公共服务、鼓励创新发展等措施部署。

3月24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针对外需订单萎缩态势，支持企业网上洽谈、网上办展，主动抓订单、促合作。辛国斌也提到，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习近平总书记也很关心，多次作出指示批示，要求统筹抓好内需和外需，进一步稳定外资外贸。李克强总理也多次主持国务院常务会议进行研究，进行安排，进行部署，从目前看，我们采取的措施主要是通过稳定外贸和外需来保障供给侧稳定。

辛国斌介绍称，在这方面，我们也在继续做一些安排，比如针对纺织服装、轻工产品、玩具、家具这类企业，我们会同几个行业协会和电商平台，通过举办专题线上销售活动来促进消费。另外，我们还在研究，通过举办网上的展销会、订货会这样的形式来解决企业目前存在的订单困难。

“另外一个方面，稳定企业还得有一些扶持政策。” 辛国斌表示：“现在有关部门也在研究怎么样稳定这些企业，给这些企业以政策扶持、资金扶持、援企稳岗等等这些政策来解决这些企业面临的生存问题。一方面要启动需求，另一方面要加大政策扶持，通过这样一个方式来帮助这些企业渡过眼前的难关。后续还将根据国际疫情防控形势的变化，进一步加强政策研究和储备，适时出台一些扶持政策，保证这些企业能够安全的渡过生存难关。”

值得注意的是，多家研究机构分析亦认为，疫情对我国外贸及经济的影响可控。

中信证券分析称，从目前情况来看，新冠疫情对于我国一季度进出口已经形成了较大影响，但考虑到外贸在我国经济增长过程中的拉动地位以及稳外贸措施的出台，疫情影响仍处于可承受的范围内但从我国三大需求对于GDP增长的拉动情况来看，我们可以看到货物与服务净出口对于我国经济增长的拉动较为有限，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仍旧来源于内需。

国信证券亦指出，若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对海外需求的影响持续时间仅限于一两个季度内，后续在中国政府逆周期调节下，国内需求将有明显抬升，2020 年3月之后几个月海外需求的弱化对2020年3月后中国整体经济增长将难以造成很大的影响。

（钛媒体编辑石万佳综合，部分内容引用自第一财经、每日经济新闻、经济观察报、华夏时报、《财经》杂志、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