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猎给ZAO泼盆冷水：隐私、版权、工具化注定换脸APP难成风口
文 | 陈纪英
换脸软件Zao火了。
你的朋友圈已经被各路“山寨明星”占领——是的，美颜过时了，现在流行“换头换脸”了。用户的厚爱已经让Zao服务器数次宕机。不但在朋友圈刷屏，在微博上，话题#Zao AI 换脸# 已经登上热搜榜第10位。病毒式扩散助力Zao跃升至iOS免费榜第2位，排在它前面的是市值近400亿美金的拼多多——
嗅觉灵敏的金沙江创投创始人朱啸虎透露，一大清早就已经有10多个VC约见Zao团队，但这些人可能还没机会插一脚，因为Zao的背后占着不差钱的上市公司陌陌。更神奇的是，抄袭Zao的App已经开始提请上线了……
是的，逢脸造戏的Zao真的火了，用户刷屏，服务宕机，风投示好，抄袭蜂拥，但我们不想火上浇油，我们想建议诸位冷静下。
01 你的“脸”属于谁？
与曾经一时风行的其他工具类脸萌、足记一样，Zao的迅速刷屏，是因为其上手很简单。
下载、注册、上传一张清晰正面照。Zao还会要求用户进行肖像验证。用户需要在摄像头前进行眨眼、扭头、张嘴、低头等三个指示动作，这是为了确保用户上传本人照片，而非恶意使用他人的照片。然后，小伙伴就可以享受AI换脸变魔术了，但你可能没注意，上传到Zao的你的“脸”——肖像权可能已经不再属于你了。
Zao的《用户协议》很长，忙着换脸的用户估计不会认真看。根据这份协议：用户发布到Zao的内容，必须确认允许Zao及其关联公司，以及Zao的用户在全球内完全免费、不可撤销、永久的使用、修改、编辑等等。
对于上述协议内容，知识产权律师林华向《独角兽公园》分析，“这里的授权是有必要的，否则用户换脸后也不能在Zao发布了。”
但他话锋一转说，“但这里要求用户提供的许可没有任何限制，尤其是第6条3项，相当于没有正当理由的直接侵害用户权益，是典型的无效约定。”
除了用户的肖像有可能被不当使用外，一旦相关信息发生隐私泄露，会给用户带来哪些额外风险？
有网友提醒说，“有手机号，有面部图像，通过技术合成，犯罪分子可以替你和家人通话。”这样的担忧是杞人忧天吗？在某互联网巨头任职的安全专家告诉《独角兽公园》，不单单Zao，其实很多照片，都可以通过类似Crazy talk这样的应用变为活体，可以解锁不少识别能力不那么高的刷脸应用。“以后到处都是高清摄像头，除非你不出门，否则黑产黑客总有破解的办法。”
如今，用户私密信息的泄露已经成为常态，每个人都成了“透明人”，很多大公司也掉了底裤。
前段时间，英国《卫报》披露：苹果委托的承包商，每人每天听取近千条Siri录音，并将内容发送回苹果公司进行分析；亚马逊聘请了上千人，专门听取用户向语音助手Alexa发出的语音指令，并且会整理分析录音内容向亚马逊进行汇总；而谷歌用户的超1000个谷歌助手录音内容被其承包商泄露，有些录音甚至是在设备没有被激活时录制的，很可能会爆露用户的地址及其他的敏感信息。
也许大多用户觉得多一个Zao无妨。我的一位朋友在朋友圈吐槽说：“你会把你的银行密码和人分享么？那么指纹呢？为啥你愿意分享你的面部识别特征？保护自己的数字id和隐私，从拒绝随意刷屏做起。”
02 视频版权争议
围绕在Zao身上的另一个争议，是涉嫌侵权。打开“Zao视频”界面，有推荐、合演、名场面、换装、爱豆同台5个子板块， Zao满足了用户和爱豆“贴身同屏”的梦想——和偶像屏内飙戏，来自对大量影视作品人物的换脸。
但问题在于，上述影视片段，Zao并未宣称获得授权，且用户对电影作品的编辑是否合法，也是争论的焦点。
针对这一点，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许浩告诉《独角兽公园》，“如果只是仅供个人娱乐欣赏，将电影中的人物换成自己而不外传，也是法律所允许的。如果不当使用，也未购买作品著作权，可能构成侵犯著作权。”
“如果未经影视作品版权人授权歪曲、篡改影视作品，可能构成侵权。此外，未经演员许可，擅自使用了其肖像，可能侵犯肖像权。比如把甲演员的头像放到由乙演员的作品中。即使其抗辩不是商业用途，属于非营利行为，但在互联网经济模式里，只要有流量就可以带来广告收益等经济效益。”
“因此，如果肖像权人启动诉讼，可以要求侵权方消除影响，同时要求精神赔偿，虽然目前对于肖像侵权案件的赔偿金额并不高，但是作品要下架，使得该商业模式的潜在法律风险很大。”
Zao尽管可能还没有直接营利，但是其借此获得乐规模性的用户、流量等，也价值不菲——VC们的蜂拥而至就是例证，所以，如果Zao没有得到合法授权，无法排除侵权风险。
而不当使用影视素材引发的侵权行为，并不罕见。2006年，未经导演陈凯歌授权的情况下，胡戈在网剧《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中大量引用电影《无极》的素材，被前者公开斥责，声称要状告胡戈。
“把本属于别人的知识产权拿过来任意的篡改，任意糟蹋，如果是你的电影，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觉得这是丧失最基本道德底线的做法。”陈凯歌说。后来这一案件不了了之——Zao会像胡戈一样幸运吗？
03 社交的心，工具的命
Zao在引发的换脸风潮，如病毒般席卷朋友圈的同时，也不禁让人怀疑，这股风究竟能刮多久？追根究底，Zao能在一夜之间引发滔天巨浪，很大程度上依赖社交平台的福利——Zao有一颗社交的心，但很可能是工具的命。
上次达到同样刷屏效果的是脸萌。这款首发于2013年的拼脸软件，曾经引发了90后的集体刷屏，创造了四天内在iOS和Androd平台累计120万下载量的奇迹。但在刷屏之后，又迅速归于沉寂，昙花一现。
类似的案例还有足记——2015年，足记以电影大片既视感的图片在半年内刷爆用户朋友圈，横扫十几个国家的摄影排行榜首。在百度指数里，两者的搜索指数、咨询指数都从峰顶跌落到谷底。
上述工具类App的一夜风行又迅速退场，不外乎几个原因：
功能单一，最初以极低门槛和有趣的创意满足用户的猎奇心理，但猎奇心理本身又是个易耗品。在经历了大量的同质操作后，用户快速审美疲劳，弃之而去，目前来看，Zao也存在类似风险；无论是今天的Zao，还是当初的脸萌、足记的快速扩散，都要依赖微信之类的社交巨头——用户把其当工具，使用完了分享到了朋友圈。
归根结底，厉害的其实是微信－－上述工具类App都在微信朋友圈完成了火爆刷屏，此起彼伏，风水轮流转，而屹立不倒、稳如磐石的只有微信。
04 失控的AI换脸
其实，Zao所使用的AI换脸技术并不鲜见。2017年，一位名叫“deepfakes”的用户将自己制作的AI换脸视频发布在了 Reddit 论坛，效果自然，任性的“deepfakes”甚至把色情片的女主角换成了100多位好莱坞明星，神奇女侠的那张小脸就被换到了AV视频的女优身上。
被换脸的不仅有好莱坞明星，还有硅谷的互联网大佬，以及美国政坛的权势人物。
6月份，网友就曾利用AI技术，成功换脸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视频中的人，无论从相貌声音，还是穿着打扮，都跟真的扎克伯格几无二致，可以轻易蒙蔽肉眼。此前，还有人通过剪辑、拼接和慢放等手段，制作了一段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的演讲视频。视频中的南希言辞混乱，颠三倒四，宛如深度醉酒。最后，美国国会召开了有史以来第一场有关 DeepFake 类技术的听证会，探讨AI换脸的正当性。
对于这些造假的换脸视频到底如何处理？Facebook、Twitter、Instagram的做法是不会删除视频，但会告诉用户，这些视频不是真的；而承诺不作恶的谷歌更为保守，其旗下Youtebe则彻底删除了这些视频。
类似deepfakes的AI换脸技术，在中国也曾火爆一时。今年年初，一位B站博主肖先生动用“deepfakes”技术，将94版《射雕》中的黄蓉由演员朱茵换成了杨幂，合成结果十分逼着，毫无违和感。杨幂换朱茵也许真是宅男示好爱豆的游戏，但换脸技术的恶意应用并不罕见。
在国内，借由AI换脸的黑科技，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色情产业链。100元打包200部换脸情色片，囊括国内一二线女明星，5张照片就可以帮你定制换脸视频，400元就可以购买换脸软件及教程并包教包会，成品情色视频价格从2元1部到30元46部、100元150部和100元200部不等，一般都是打包售卖……
Zao火了，但围绕着Zao的拷问也如影随形——当普罗米修斯的火种撒向大地，带来的究竟是温暖还是毁灭，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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