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烧钱后,可骑的共享单车却越来越少
钛媒体注:本文来源于界面新闻,作者:陆柯言,钛媒体经授权转载。
资本烧钱大战过后,有效可骑单车反而越来越少了,用户的短途出行再次遭遇挑战。
“能骑的单车越来越少了。”在深圳福田CBD上班的周先生抱怨,在单车堆积如山的地铁口没有单车可以骑行,这听上去有些难以相信。不过,接连扫码四辆共享单车后,他才终于成功骑走了一辆ofo。他感慨,这里摆的车倒是多,只是能骑的越来越少了。
同样的情况也正发生在北京,广州、上海等一线城市。变化是在今年8月份开始的,进入8月以后,共享单车数量锐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单车无法扫码、部件损坏,难以骑行。负责共享单车投放、维修和管理的运维人员,也渐渐难寻身影。
据《中国共享单车行业发展报告(2018)》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累计投放2300万辆单车,覆盖了200个城市。与此同时,据界面记者不完全统计,共享单车项目所募集的资金已达到300亿元人民币的规模,其中将近80%的资金都流向了ofo和摩拜这两大行业巨头。
也是在去年9月7日,北京市交通委宣布北京暂停投放共享单车,随后,上海、广州、深圳等多个城市联动,禁止单车投放,至今,两个入局最早的玩家摩拜和ofo依然占领着一线城市。
不过,因竞争激烈的价格战,让原本依靠“骑行收费”的模式难以支撑起正向财务的模型,导致这两个曾经的头部玩家过得都不大好,均有负债。今年4月初,摩拜卖身美团,而今,ofo也不断在和滴滴拉锯,面临卖身难的尴尬处境。
而目前,沉重线下运维的支出显然是摩拜和ofo不愿承受的,这也意味着,在政策层面没有重新分配单车企业投放权的情况下,可骑的单车数量将会越来越少。
捉襟见肘的运维
进入今年8月份以后,单车数量明显减少,同时坏车率持续上升。
北京南二环方丹苑小区,离最近的潘家园或劲松地铁站需步行二十分钟,以往住在小区里的陈先生都是骑单车去地铁口,然后换乘地铁,不过,最近,该小区门口叠放着大量的已无人回收的ofo,和寥寥可数的摩拜。无奈之下,他只能步行去地铁口。
同样,在西二旗软件园附近,早上高峰期间,会有大量用户排队领单车。在深圳国贸地铁站E口,界面新闻记者发现了30辆左右的共享单车,这其中有18辆小黄车和12辆摩拜单车,经扫码发现,只有9辆ofo与7辆摩拜可用。这意味着,将近一半的单车是不可使用的。
据界面记者多地探访后,在上海、深圳、广州等一线城市同样面临着单车、维修人员乏力的问题。
程斌今年8月从ofo离职,此前,他负责深圳市福田区某地段半径为四公里区域的单车运维,该区域覆盖了2个地铁站。在这个范围内,ofo软件后台显示共有2000辆活跃小黄车,但他在实地只发现400-500辆的活跃小黄车。“在这之中,大概有15%的故障车。在恶劣天气下,故障车率则会飙升至20%。如果后台的2000辆活跃单车数据为真,最严重时该区域小黄车的可骑率则只有20%左右。”
另据一位本月初离职的摩拜运营人员告诉界面记者,他管辖着深圳罗湖一带一个直径2公里的区域,这个区域内大约有700辆活跃的摩拜单车,坏车率则接近10%。
高居不下的损坏率,需要大量运营、维修人员,运营主要负责单车潮汐调度,维修则是负责单车的维修。据业内人士介绍,单车的产品周期是三年,三年将是拐点,需大面积维修,除单车的硬件投入外,单车的线下运维是共享单车最大的支出。
“底薪4500元+30元/天的饭补。想要拿到底薪,他需要每天找到40辆故障车、10-20辆不等的僵尸车。“上述摩拜的运营向记者透露了他的工资构成,“有同事故意损坏车辆以达到标准,还有许多同事在完成每天的额度之后,便对其它的报故障反馈置之不理。“
在深圳石岩的一处摩拜维修仓内,界面记者在现场看到停放着约莫2400辆摩拜单车。一位维修人员告诉记者,这里的修车工资按件计算,每修一辆车能得到4-5元,大多数维修工都能拿到8千元的月薪。
程斌表示,由于资金紧张,今年年初,他所在的区域在年初时已经把调度车换成了三轮车,每辆调度车的运力从30辆单车降到了10辆单车,每天三轮只运两趟,故障车的处理效率便大大降低了。此前,界面曾报道,ofo的物流供应商为58同城旗下的厢货,在北京,ofo每天平均需100辆厢货,每辆厢货每天跑5趟左右,一次可以装30到50辆单车,每天能调度4万辆单车。
目前,ofo在深圳共有四个维修仓,由于运输故障单车的调度车辆在减少,增设了五个路面维修点作为补充。据了解,在路面每人每天能修80台左右。在深圳,ofo共有近千名运维人员。如果按平均每人每月5000元的工资计算,仅在深圳,ofo每月就要支出500万元的运维工资。一名今年5月离职的ofo高管告诉记者,运维工资占ofo城市端开销的30%。也就是说,ofo在深圳每月的运营支出近1600万。
但这笔费用对于现阶段的ofo而言无疑是“沉重”支出。
僵尸停车场
除了捉襟见肘的运维,如今,摆在共享单车眼前的还有另一个问题,全国范围内出现大量共享单车“僵尸”停车场,承压着大量颜色各异的单车。
据界面记者不完全统计,2017年8月,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的共享单车投放总量之和在575万辆左右,随着各城市监管部门在去年纷纷设下单车禁投令及减量投放措施,到今年8月,这个数字已经减少了145万。此外,多个城市监管部门表示,目前的单车总量只能减少,不能增加。
而在一些二、三线城市,城管部门也表示不再接受新共享单车品牌的投放申请。公开资料显示,杭州城管部门计划在今年内减少四分之一的共享单车投放,厦门方面则表示要在年内将共享单车总数削减掉三分之二。在成都中心城区,仅上个月就有近100万辆共享单车被清退。
而这些被清退的共享单车则被停放在了“僵尸”停车场。
目前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郑州等17个城市出现大大小小的停车场。其中,在上海的静安、浦东、宝山大场镇等多个地方出现僵尸停车场,总量在16万辆左右。而南昌的没有管理单车数量也达到了4万多辆。
在深圳北站附近,界面记者发现有一个约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这里堆积着两三千辆颜色各异的共享单车。据这里负责看守的人员透露,每天城管会有不同的执法车辆往这跑不下十次,每次都载来30-40辆违停的单车。这些单车中,摩拜、ofo的数量大概占到七成,其余的则来自已经倒闭的企业,还有少数从邻市骑过来的哈啰单车。
“如果要赎回这些单车,企业是需要花钱的,”一位共享单车的业内人士告诉界面记者,不过,因为现在两个头部玩家都过得不好,它们也不愿意花钱赎回去。 “违规投放的单车要按占地面积每平方1000元的标准上交罚款。”管理深圳北站附近僵尸停车场的龙华区民治街道执法队相关人士表示。
今年10月,据中青报报道,在南京,每辆违规单车要缴纳罚款50元、清车费用15元,但企业普遍对处罚结果有异议,所以车辆堆放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如果按5辆车占地1平方的标准算,每1000辆违章单车需要上交罚款20万。”程斌说,处理违章单车还需要支付物流及人工方面的隐形成本。对于运营资金本就紧张的共享单车企业来说,这样的解决方式并不划算。
在深圳北站负责看守单车停车场的相关人士人表示,这些被遗忘在城市角落的共享单车,有半数以上是可以正常使用的。记者随后对其中二十多辆单车进行扫码,也验证了他的说法。
不过,眼下,如何运维好尚且在一线城市流转的单车,已成为共享单车玩家的顽疾,沉重的运维成本,俨然让其无法顾及被堆积在停车场的单车,如何激活这些“僵尸”车,成为一个共同的难题。
负向的财务模型
不管是赎回僵尸停车场的单车,还是运营好现在尚在维修的单车,都需要资金,而现实是,没钱。
美团点评上市前提交的招股书显示,在其收购摩拜单车的26天时间里,该项业务收入共1.47亿元,折旧和运营成本分别高达3.96亿元、1.58亿元,导致毛利亏损4.07亿元。这意味着,摩拜平均每天亏损金额约为1560万元,据此计算,其每年的亏损额度高达57亿元。
根据美团在9月底发布的半年报,今年4月4日至6月30日,摩拜为美团贡献了4.72亿收入,亏损15.1亿元。由此算出摩拜在今年第二季度,单月收入在1.63亿,亏损5亿。也就是说,摩拜在被收购的三个月后,经营情况并未见明显好转。
从4月的营收数据来看,其月收入勉强够支付运营成本,但由于共享单车寿命一般近在3年左右,对于共享单车企业来说,固定资产折旧才是成本中的大头。在被收购之前,摩拜曾在今年年初拿到一笔10亿美元的融资,但这也远远赶不上其烧钱的速度。
而其老对手ofo情况更加糟糕。
今年3月,ofo宣布其完成由阿里领投、灏峰集团、天合资本、蚂蚁金服与君理资本共同跟投的8.66亿美元融资,此轮融资包括今年2月ofo把公司自行车抵押给阿里巴巴而换取的17.66亿抵押款。
只是,这笔钱也难以填补ofo的危急。今年以来,ofo接连遭遇欠钱纠纷,包括云鸟、凤凰在内的多个供应商曝出ofo欠款未还。债务缠身的ofo,在去年和滴滴的矛盾公开化后,一直强调要独立运营,但现实是,其一直陷入被收购的传言当中。
依据今年3月份,ofo的债权融资数据推算,彼时,ofo在全国范围内单车投放总量至少在1500万辆以上。今年6月,ofo宣布其降本增效已取得突破进展,单车运营成本降低80%,目前每辆小黄车综合运营成本已从1.5元/天降至0.2元/天。也就是说,在此之前,ofo每月在单车运营成本上要花费6.7亿,而如今为每月9000万。
除了运维外,正常情况下,ofo还必须面对物流、市场、办公人员工资等成本。
根据极光大数据,截至今年6月,ofo共享单车的DAU均值为424.9万。如果按每次骑行收费1元、每位用户每天骑行一小时以内,每辆单车运行12小时的标准来计算,6月份ofo在骑行方面的月收入为1.53亿。同月,在其B2B事业部成立两个月后,ofo对外宣称其B2B各项业务营收已经超过1亿元。
从上述收入和支出的情况可以判断,资金的匮乏已成为其在维修端乏力的原因之一。
今年以来,ofo裁员频繁,目前,ofo全国员工仅剩1200人左右,较巅峰期员工人数减少了近三分之一。今年10月,ofo针对国内运营事业部进行了一次组织架构调整:撤销原海、陆、空三军战队,成立东、南、西、北、中五大战区。“为的是在人员缩减的情况下保证运营效率。”程斌说。
不过,由于资金的压力,尽管调整了战略,但ofo的运维依然面临着巨大压力。此前, 财经网报道称ofo拖欠了云鸟、德邦等多家物流供应商数亿元人民币欠款。
今年9月, 百世物流科技(中国)有限公司将起诉ofo运营主体东峡大通(北京)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百世物流要求ofo支付310余万元运输服务费用。百世物流代理律师表示,根据合同这笔费用包括2017年8月至11月之间干线的运输服务费用。
ofo和单车行业的问题正在至下而上地爆发,而最开始受到冲击的,依然是那些无人能骑的单车与找不到车骑的用户。(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程斌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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