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警长》之父戴铁郎去世后，我们找到了他生前最想要的礼物-天下网商-赋能网商，成就网商

天下网商记者 汪帆 | 文 章于亮 | 摄

十月的杭州，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凉风拂面，隐约有一丝秋意。

西湖畔，自曲院风荷往西行走百米，拐进一侧依山小弄，往里，熙攘的人声渐消，不过三五分钟，一幢幢朴素的民居映入眼帘，便是“栖霞岭小区”。

民居建于80年代，一楼，推开刷着淡绿色漆的木门，是一处50见方的一居室。穿过阴暗的厨房和厕所，客厅里传来淡淡的炉香，戴铁郎的灵堂，就设于此处。

2019年9月4日19点25分，戴铁郎去世，享年89岁。

今天，是戴铁郎的“三七”。这个耄耋老者，曾创作出家喻户晓，成为无数80、90后童年回忆的卡通人物——黑猫警长。人们后来，总爱亲切地唤他一声“黑猫爷爷”。

我们，童年共同的回忆

灵前，摆放着雪碧可乐、小面包、奶油饼干、水果还有一包8块钱的红双喜。这些，都是戴铁郎生前的最爱。

灵堂一侧，立着一个书架。架子上放着数个黑猫警长玩偶，一小截电影胶片，和一套黑猫警长淘公仔。

这些，是胡医生从淘宝、闲鱼搜集来的。胡医生，是戴铁郎的忘年交，陪伴着老人，走过生命的最后时刻。

“戴老生前，最想要的，就是黑猫警长的手办，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胡医生记得，《黑猫警长》问世后，尽管周边产品到处都有售卖，却没人想过送戴铁郎一件。戴铁郎自己买了辆黑猫警长的摩托车，放在家里视如珍宝。几年后，朋友带孩子来玩，借走摩托一去不还。他找朋友要，对方说借给了亲戚家小孩，弄坏扔掉了。多年后回忆，戴铁郎仍觉得“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后来，残了半边机翼的直升飞机、别人丢弃的黑猫警长T恤衫，戴铁郎都把它们捡回家收好。他还用陶土捏了个黑猫警长，放在窗沿上，每天看看。

有媒体曾报道过，这只陶土模型，经过二十几年的风化，已经满身裂缝，还掉了一只猫耳朵。

如今，这只掉了耳朵的模型早已不知了去向。胡医生费尽千辛，从闲鱼上一个90后玩家那里，淘了一个。卖给胡医生时，对方还万分不舍，但一听说是给“黑猫爷爷”的，二话不说，后续又做了十个寄来。

“他说，黑猫警长是他童年的偶像。”胡医生笑了笑，望着灵前戴铁郎的照片。“谁不是呢，他是我们所有80、90，甚至00后，童年的回忆。”

《黑猫警长》再无下集

1940年，10岁的戴铁郎随同父母从新加坡回到了中国。1953年，他进入上海电影制片厂美术片组，从事动画设计和美术设计。参与拍摄的影片主要有《小蝌蚪找妈妈》、《草原英雄小姐妹》、《九色鹿》等。

虽然这些作品个个掷地有声，但戴铁郎一直等到上世纪80年代才有机会担任导演。并历时多年，推出了自己执导的《黑猫警长》。

1984年，动画片《黑猫警长》开播，并迅速走红，街头巷尾到处传唱《黑猫警长》的主题曲，根据动画编绘的同名连环画卖出40多万册，周边产品出来后被一抢而空。

影片中，机智、勇敢、帅气的黑猫警长率领警士痛歼搬仓鼠、破侦螳螂案、消灭一只耳，解除了一个又一个森林危害，使得森林中的各种动物得以过上安枕无忧的日子。

然而，当影片播完五集后不久，1991年，厂里通知他该退休了。办完所有退休手续后，戴铁郎黯然离厂。

《黑猫警长》三声枪响，却再无下集。

退休后，戴铁郎偶尔回杭居住。他的父亲戴英浪曾是浙江美术学院的教授，母亲也一直居住在杭州。2009年，因受聘于中国美术学院，戴先生在杭居住日渐变多， 2018年4月以来，独居的他，更是一步都没有离开杭州。

“怪老头”

独居这些年，邻居乐姨一家，负责起了照顾戴铁郎的日常。

两家人熟络，还是因为一只狗。当时，乐姨家养了一条名叫阿丽的狗，常跑去戴铁郎院子里。戴铁郎就给它喂饼干，就这么一来二去熟悉了。

戴铁郎爱狗，生命中最后二十年，陆续养过7只狗。这些狗，给他孤寂的独居生活，带来了无穷的快乐和慰藉。

有一只小土狗腿瘸了，被戴铁郎捡回家，几个月后养得健步如飞。一只陪伴多年的狗去世了，戴铁郎伤心许久。去美院开会，影视动画学院院长吴小华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对他说“不要难过了，我家的狗正好养了一窝，送你一只。”

这样，戴铁郎又有了一只名叫康康的小狗，欢喜起来。晚上一人一狗挤一个被窝，平日里，只要狗在身边，戴铁郎能放下所有事情，爱抚半天。

“戴老师家里有两把椅子，有时候康康和我家的黑比跳上来，一人占一个他的座位。”每当这时，戴铁郎就站着，一只手摸一个。

“我跟他说，戴老师，你自己坐啊，站着累不累的呀。”戴铁郎摆摆手，一脸宠溺，“哎呀，他们两个坐一起好，不然要吵架，要争宠的呀”。

戴铁郎最爱小动物，还会学动物叫，闲暇时，他常常表演狗狗叫唤，学鹦鹉说话，惟妙惟肖。所以，他的很多动画形象，都和小动物有关。

而在乐姨印象里，戴铁郎随和低调，甚至有些古怪。“我们从没把他当成大人物，就是一个怪老头，跟小孩一样。”

红双喜和破洞的衣服

长时间接触下来，乐姨也摸准了这个“怪老头”的脾气。

比如说，戴铁郎爱喝可乐，喜欢冰激凌，还要吃十多元一块国外进口的那种，大冬天也不例外。每天要喝一杯速溶的马来西亚咖啡，乐姨尝过一回，甜得齁人，戴铁郎每次还要多加一勺糖。蛋糕偏爱抹茶口味，巧克力更是家中常备。

他还爱吃鸡，隔三差五吃回肯德基，最喜欢鸡屁股上一块肉。爱吃牛排、披萨、意大利面这些西洋玩意儿，大蒜洋葱类一律不要，还闻不得白萝卜和豆腥味。

爱抽烟，只抽8块钱的红双喜。有人送过他一条中华，他还抽不惯。

乐姨记得，戴铁郎一天要抽一包烟，“但都不抽进肺里，就是过过嘴。”每次都是想事情的时候，一根接着一根。“他在构思嘛，想动画形象，一坐就是半天。”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打扰他。让乐姨犯愁的是，戴铁郎常因为想东西太入神，烟灰掉在衣服上都觉察不到。为此，衣服烫得一个洞一个洞的，每年都要给他置办新衣裳。

好在，虽然在吃上颇为“古怪”，戴铁郎对穿衣倒是随便得很。

戴铁郎生前照

“有一次，他去中央电视台录个节目，衣服都穿反了。”回来后，乐姨笑话他，说电视上都拍到了嘞，戴铁郎也哈哈一笑，摆着手道“我也不讲究的”。

还有次参加活动，结束后，他看一个外国人坐在台阶上，外国人说，我知道你，你在杭州很有名的。他也没什么顾忌，一屁股坐下，两人瞎聊起来。

虽然享有国务院津贴，每月有一万多的收入。但戴铁郎家中十分朴素，客厅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卧室一张木板床，厨房是砖瓦搭的，厕所才一平方大小，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唯一点缀的，是乐姨拿过来的一排洋娃娃。

“他就喜欢这个，我听说，他上海的家里更简单，就一张大桌子，用来工作，连床都没有呢。”

那张桌子，戴铁郎曾在上面创作出无数个动画形象，还是和夫人一起买的，他非常珍惜。

资深科幻迷

虽然深居简出，但戴铁郎可潮着呢。除了工作，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片！

在他的卧室里，放着一台DVD和一个大箱子，里面摆放着上百张碟片，清一色的科幻电影，《黑豹》《蝙蝠侠》《007》……

戴铁郎丰富的科幻想象，从《黑猫警长》时期，就可见一斑。

在影片里，一大波科技元素层出不穷。气垫摩托、激光枪、火箭喷射枪、直升飞机、微型引爆炸弹以及步话器、自动门等等，他根据火箭发射可以制导，设计了子弹射出可以拐弯的情节，还把当时街上流行的大哥大改小，成了黑猫警长的传呼机。

为了看电影方便，戴铁郎托乐姨的儿媳妇邵丽丽买了一个iPad，下载了不少时新的科幻大片，但让她奇怪的是，这个时髦的戴爷爷，从来不看动画片。

“有一次，我给他下了四部冰河世纪，我说戴爷爷，你也要接触接触这种新的动画嘛。”被邵丽丽一番苦口婆心，戴铁郎看完了，并表示“片子还可以，不过比我的要稍微差一点。”

还有最新出来的口碑爆款《哪吒》，不久前戴铁郎卧床，胡医生给他看了个官方宣传片，两人还就此做过一番讨论。“他第一反应是说，啊呀这个场面做得好大啊。然后就很委婉地说，这个形象，嗯，不太好。几个镜头切得不好，还可以再继续加强。”

戴铁郎生前照

“我们相约，等戴老师病好了，一起去看哪吒的。”胡医生说，可惜，他再也没能等到那一天。

2019年7月，戴铁郎在厨房意外摔倒。9月，戴铁郎病情迅速恶化，很快陷入昏迷。

“9月4号下午七点多，已经在抢救了。那段时间，他一直惦记着几只小狗的狗证，后来我走进去，告诉他，狗证办下来了。其实他那时候已经意识模糊了，但我能感觉到，他好像一下子，安心了。”乐姨回忆。那几天，几只小狗像是有感应一样，趴在门口，不吃不喝。

离世后，遵循戴铁郎的愿望，他葬在上海，同夫人一起。

“我只是去了外星球”

而杭州这处故居，连同着戴铁郎，对这个城市的全部回忆和感情，安静地，坐落在西湖边。

不久前，胡医生给杭州市政府写了封倡议书，提出将戴铁郎故居建成纪念馆的设想。

“戴老曾经说过‘如果你心里住着一个世界，拿起笔，世界就无穷大。’”在胡医生看来，这处故居虽是一处陋室，却盛放着戴铁郎全部的留恋。

戴铁郎生前照

而建成纪念馆，不仅是对这位老艺术家的致敬，更是让后人永远记得，这里，曾有一位老者，用一颗赤诚的心和无尽的想象力，给无数孩子的童年，带来过的欢乐和期盼。

“这个提议落实有难度，但戴老的粉丝们给了我坚持的信心。”胡医生说，戴铁郎去世后十数天，无数粉丝从全世界各地赶来吊唁。

漫画作者请看画中签名

乐姨告诉他们，“这个怪老头常说，自己其实是个外星人，听得懂外星人讲话。他走了，只是去了外星球，让大家不要伤心”。

在乐姨印象里，戴铁郎虽然一生坎坷，妻女早逝，但却始终乐观，非常要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再拍一部动画片，他常说，黑猫警长后续都在他脑子里，有机会还要再拍下去的。”

漫画作者请看画中签名

说这话时，乐姨抱着自家刚刚四周岁大的小孙子。小孙子最喜欢看《黑猫警长》，一遍遍地看，还学会了唱主题曲。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

在老先生三七之际，我们也谨以此文，向影响了无数人童年的戴铁郎，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