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马云称为“种在非洲的种子”，从阿里身上看到了什么是“可能”-天下网商-赋能网商，成就网商

文/ 天下网商记者 张晨

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没有直飞上海的航线。11月10日，从内罗毕出发，到埃塞俄比亚的亚迪斯转机，再落地浦东机场，将近20个小时的飞行里，特迪•沃里亚坐得比别人都更不舒服——他怀里抱着一副肖像画，画框脆弱，经不起托运摔打，只能随身携带。途中，不时有乘客或路人认出画中的人物：“哇，这是马云吧？”

特迪说这是他请画家朋友科斯塔•奥吉布瓦帮忙创作的，他们都被马云“小而美”的哲学所打动。画面上的马云被赋予了非洲当地人的骨骼轮廓和肤色，背景是金黄色的阳光。特迪说，他知道马云那句著名的“今天很残酷，明天也许更残酷，后天很美好，但很多人死在了明天的前夜，看不到后天的阳光”，因此他希望以阳光为底色，阳光和草原的金黄是肯尼亚人最喜爱的色调。

这也是他准备送给促成他这趟中国之行的马云的礼物。四个月前，作为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青年创业和小企业特别顾问，马云在卢旺达举办的非洲青年峰会上宣布，将资助200个非洲年轻企业家到杭州学习。

双11天猫全球狂欢节前夕，包括特迪在内的24位非洲青年创业者陆续抵达上海。他们是从700多名申请者中精选出来的，分别来自肯尼亚、尼日利亚、加纳、卢旺达、埃塞俄比亚、南非、博茨瓦纳等7个国家，年龄多在30岁以下，最小的才21岁，其中四分之一为女性。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来中国。

来自非洲7国的24名创业者，在双11倒计时现场。

他们也是由阿里巴巴集团B200计划与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共同发起的“互联网创业者计划”（eFounders Initiative）的首期培训班学员。

B200计划于今年4月25日由马云在日内瓦的联合国总部提出，他认为，B20（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解决的是大公司的问题，而B200计划应当解决剩下那80%的问题，把全球尽可能多的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中小企业纳入eWTP（电子世界贸易平台）框架。

培训总共为期两周。和很多学员来之前的想象不同，培训日程安排得密集而紧凑，除了有阿里巴巴的高级管理人员和核心业务骨干来讲座，让他们了解阿里巴巴的全球电商平台、物流网络、移动支付、大数据和云计算等基础设施的发展逻辑，他们也被带领到杭州附近的淘宝村、菜鸟的智能仓和产业园区、义乌国际商贸城等地方，亲身观察中小商家和农村电商如何在时代浪潮中捕捉机遇并迅速发展壮大。

B200计划学员观摩菜鸟在嘉兴的智能仓库如何自动分拣包裹。

“来了三天后，我意识到我只是一个‘婴儿’‘，”来自卢旺达的宝拉·克瑞兹在最后一天的总结会上说。以阿里巴巴为代表的中国电商的规模、效率、创新、能量，经济的活跃，都让这位年仅22岁的女性创业者惊叹。

不过，让这些学员更为感慨的是，即便阿里巴巴已经成长为一个世界级大公司，它和它的创始人依然保持着谦卑。不止一个学员在总结中提到，之前他们一直想的是如何赚钱，现在开始考虑如何为社会做贡献，创业是为了给其他人提供机会。他们中的不少人曾有过到欧美互联网公司参观和培训的机会，但都没有这次到中国受到的震撼那么强烈。

“我觉得中国和非洲的关联度更高，阿里巴巴的业务对我们更有相关性和指导作用，”宝拉说。

学员们讨论如何利用在中国学到的经验升级原有的创业项目。

马云效应

11月14日，在听完阿里巴巴集团学术委员会主席、湖畔大学教育长及阿里巴巴商学院院长曾鸣主讲的《未来智能商业》后，穿着枣红色针织衫的马云现身课堂，引发的欢呼声一如四个月前那样响亮。他在7月19日到7月20日访问肯尼亚、卢旺达时受到的礼遇不像个企业家，反而像个摇滚明星。几乎每个学员都用“疯狂”、“鼓舞人心”来形容马云的非洲之行，并对他的金句如数家珍：“非洲就应该是非洲。非洲不用模仿其他国家，要走自己的路”，“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因为在这里人们不惧怕失去”。

马云为非洲创业者讲一堂“希望课”。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秘书长办公室项目官员阿莱特•韦普罗格专程从日内瓦飞到杭州，全程参与“互联网创业者计划”第一期的课程。她表示，当青年创业和小企业特别顾问的马云和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秘书长基图伊博士一起在非洲执行任务时，“马云看到了年轻人的激情，也倾听来自他们的意见，怎样为非洲的发展做点什么、让他们看到建设互联网商业生态系统的经验，是马云提出的主意。”

因为瘦，29岁的大卫•恩杜维加长着一张学生气颇浓的娃娃脸。他在卢旺达创立了一家基于云计算的软件开发公司Ryanada。上小学时，因为穿不起好鞋，大卫和小伙伴们经常打着赤脚上课，之后，他成了村里唯一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而身边很多朋友即便获得了录取，也因为承担不了学费或没有奖学金而被迫提前工作。“从一无所有到举世闻名，而且始终看向需要帮助的地方，想着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他说，“马云创业的故事能让我们感到有一种很强的关联”。

大卫（中）与队友在一起打磨商业计划书。

肯尼亚纳里亚布孵化器创始人萨缪尔•吉丘鲁注意到，在非洲，能使用Facebook的人数远远多过接触过阿里巴巴旗下产品的人数，但2016年秋天，马克•扎克伯格访问非洲做演讲时，却没有引发这样的轰动。

《大西洋月刊》旗下商业新媒体Quartz指出，马云在非洲得到了比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更隆重的欢迎。不同于出身在中产家庭、在哈佛创业的扎克伯格，童年时代家庭收入仅有7美元、求职被拒30次的马云毫无保留地分享了他经历的挫折与困顿，因此在非洲青年中间引发了更深刻的共鸣。

今年7月马云在内罗毕大学演讲。

那场演讲上，马云没有给自己的生意打广告，而是重点放在了鼓励政府和企业界因地制宜把握非洲的新机遇上。这一点最让创业青年们感到惊喜，因为这正是他们最迫切希望被他人认可的事实，也是他们认为世界对于非洲最稀缺的认知。几乎所有关于非洲的纪录片都难免落入俗套，例如总以草原日落或动物大迁徙场景为开头。

“人们想到非洲总是第一联想到美丽的动物、贫穷、不发达这些关键词，很多人谈起‘非洲’时总是用把非洲大陆作为一个概括性的集合名词，还有人甚至一直以为非洲是一个国家，”来自博茨瓦纳的西塞贝•马内克说，在种种刻板印象之外，她最希望澄清和告诉人们的一点是，“今天的非洲渴望发展，且遍地是发展的蓝海。”

马云将这24个创业者称为“种在非洲的种子”，他把自己负责的这堂课主题定作“希望”。他说道，企业家应当是兼具努力工作的执行力和梦想的人，但是否怀有希望决定了一个企业家是否能够脱颖而出，因此创业不应执着于短期盈利能力。

马云授课现场。

“钱是你做事情的结果，而不是动力。如果你想的只是不亏钱，那你不会成为好的企业家，”马云说，“你应该做你特别想做的，希望去帮助他人、去保护环境，这样你就会与众不同，挣很多钱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做大梦，行小事

严春燕是临安市横路乡登村人，早年在外闯荡外贸生意，2015年，为了照顾刚出生的儿子，严春燕辞职回登村当起了农村淘宝的“村小二”。登村约有1700口人，在严春燕的帮助下，今年双11一天通过村淘服务站购买的商品价值就将近19万元。

看到一群黑皮肤、小卷发的外国人来参观大路口的农村淘宝服务站，村里的老人们都抱着孙子孙女来凑热闹，一位阿姨在村淘服务点旁边盖了一幢三层小楼，她热情地邀请非洲客人进家里喝茶，给每人抓了一大把自家做的奶油烤山核桃。

学员们和登村的孩子们在一起。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那么他们会寄钱回来赡养父母吗？每个月能有多少呢？”

在翻译帮助下，阿姨自豪地回答：“我家姑娘在杭州上班，业余还开了个男装淘宝店，今年生意好做，多的时候一个月有十几万的进项。”

听到这里，安吉拉•佐基的心情突然有点沉重——在她长大的肯尼亚小村庄里，农民的人均月收入甚至还不到登村村民的零头。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让肯尼亚的芒果格外柔软香甜，安吉拉家乡全村都以种植芒果为生，父母就是靠果树支撑她长大并接受了高等教育。所以，安吉拉从小就了解农民的艰难：由于缺乏销路和有效的供应链，上好的芒果要么滞销直至腐烂在地里，要么被中间商贱价收购，再卖到城市乃至西欧牟取高额利润。

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感受。用学员们自己的话说，在中国的两个星期，体验“就像坐过山车”，全新的世界如狂风扑面，情绪前一秒被狠狠摔落在地，后一秒又可能欢欣振奋，冲上云霄。

对于B200计划中重要的培训及教育策略，阿里巴巴全球化领导小组组长赵颖指出，针对政府的培训重点在于研讨传统经济向数字经济转型和普惠发展的新思路，针对大学的培训旨在要帮助培养本地电商人才，而企业家培训的核心目标是让他们系统地学习和理解DT时代下的商业管理和运营；课程设计要遵循三个原则——懂理念，树信心，能落地。因此，对于农村电商、弱势群体创业、跨境电商、智慧物流等的参观游学，从成功故事中分析经验教训、找到有实际借鉴意义的抓手尤为关键。

阿里巴巴全球化领导小组组长赵颖。

“那么，农村淘宝是怎么让这里的农产品走出去的？”安吉拉问。

严春燕拿来货架上的小罐装山核桃介绍说，登村的经济作物主要是竹子和山核桃，农民上半年忙笋干，下半年忙坚果。每家每户出产的山核桃都能以高于市场均价的价格被统一收购，送到第三方的工厂炒好，然后送回村淘站点集中包装封箱，成为当地的特色农产品通过淘宝销售，每罐售价在15到20元左右。

学员们与村小二互留联系方式。

事实上，山核桃不仅是登村特产，还是临安名片。距离登村36公里的白牛村是一个典型的淘宝村，2007年，刚刚生产完的白牛村村民邵洁和丈夫潘小忠首先“下海”创立了第一个山核桃品牌山里福娃，随后一传十十传百，全村500户人家孵化出数十个坚果炒货品牌，去年年销售额达3.5亿元。

而就在十年前，像安吉拉家乡的芒果一样，白牛村出产的山货收购价常被压到今天的三分之一还要少，而且即便低价出售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收。

来自尼日利亚的杰西卡和来自卢旺达的宝拉正在参观白牛村的罐装山核桃仓库。

类似的质变还发生在义乌的大学生电商创业孵化器、金华的进出口贸易公司。通过淘宝、天猫、阿里巴巴国际站和速卖通等平台，许多中小商家将长三角制造业的能量与海外市场对接，从而创造了巨大的销售额，并在上下游催生出无数负责店铺搭建及运营、拍摄和优化产品视觉效果等高度细分业务的第三方运营商。

安吉拉感叹：“他们说话用的单位都是million（百万）、billion（十亿），每个数字后面都有好多零。能用billion谈论的生意，该有多大啊。”

埃斯顿向义乌国际商贸城的店主询问他的外贸生意。

造访义乌工商学院时，该校贾少华教授在讲座上分析了互联网赋能农村的可能性。他曾到甘肃就发展农村电商“支招”，甘肃中部的广河县是国家级贫困县，终年干旱少雨，多发雹灾，许多农民以擦皮鞋维持生计。现在广河成了精准扶贫先进县，这里生产的马夹、护肩、清真食品通过网络销往全国，催生了数家年营收千万级的电商企业。

义乌工商学院贾少华教授（前排右三）介绍该校的学生创业孵化器，B200计划项目负责人、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黄明威（前排右二）一同出席。

贾少华总结广河模式的四个关键：“一是政府重视，二是扶优扶强，培育骨干企业，三是把大学生作为重点培训对象，四是组建电子商务园区，形成集群效应”。县委书记亲自带队把大学生送到全国电商最发达的地区实地学习培训，骨干电商企业快速壮大后，开始把加工车间搬到农村，照料子女之余，当地妇女得以在家门口上班，每年能增加约3万元的收入。

这些见闻让安吉拉做了一个严肃的决定。“农村淘宝之行非常惊艳。贾教授说，当所有人都能把局势看透时，机会也就不存在了，而我们现在就要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合起来。我们这个培训班里有做电商的、做物流的、做移动支付的，如果我们能一起做点什么，就可以搭建起一个生态系统的结构来。”安吉拉说。她原本创立的是一家专为中小企业做线上财务结算和付款的公司，培训结束后，她计划和另外一位学员、她的老乡马丁•卡索默合作，再开一家电商公司，先从本地市场着手，帮助村里的果农把芒果卖到网上去。

安吉拉（中）在讨论小组任务。

“他们总说一切都很小，而当我看到的时候这些事物都已经很大；他们说保持谦虚，因小而美，而最终从小里创造出了规模化的可能，”特迪说，“这是我从中国和阿里巴巴身上学到的一种特别的智慧。”

希望是最好的纪念品

菜鸟网络CTO王文彬为“互联网创业者计划”讲授智慧物流。他刚刚介绍完菜鸟铺设的物流基础设施在全球的发展情况，来自尼日利亚的麦克斯韦•阿索瓦塔就举手提问。麦克斯韦走到投影仪前指着王文彬PPT上的一张世界地图问：“菜鸟已经走到了欧洲、美洲、大洋洲，可是这里——”他指向非洲，“——几乎还是空白。关于非洲，你们未来有什么计划？”

“坦白说，我现在并没有答案。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答案。”王文彬回答，“阿里巴巴不可能做到所有的事，但我们期待能和当地的合作伙伴一起为人们提供更好的物流服务。”

拉尔斯•菲尔两个星期内记了厚厚一本笔记，到项目结束时，他对自己在南非的物流公司Pargo有了新想法。拉尔斯是荷兰人，随前雇主到南非拓展业务后留在当地创业，诞生于2014年的Pargo目前已是年营收1500万美元的明星公司。拉尔斯介绍，非洲做物流有几个难点，一是部分消费者没有清晰准确的地址，尤其是那些生活在临时搭建的房屋和农村的人口；二是物流网络分散，邮政触达的范围有限；而对于跨境物流，DHL、UPS等玩家的着眼点是大宗的货物或集装箱，中小企业难以获得高质量的物流服务。受村淘启发，他决定以服务站自提点的方式来解决地址模糊的问题，并计划在2020年前建立3000个自提点；同时，在肯尼亚、加纳、尼日利亚三个战略市场通过与电商合作的方式扩大消费群。

拉尔斯（左一）志在把他的创业公司Pargo打造成中小企业物流的第一选择。

“我感激阿里巴巴与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为我们提供的一切，我在这里看到了小企业规模化的可能，也看到了联合的力量和必要性。”拉尔斯说。

西塞贝是博茨瓦纳青年联合会的委员，她计划回到祖国去发起青年创业峰会，为本国和周边国家地区的年轻人提供联合的可能，“少谈众人皆知的东西，少谈假大空的东西，让我们讨论点实在话，看看到底能为彼此提供点什么，一起创造点什么。”

韦普罗格女士指出，非洲青年创业面临四个主要痛点，一是缺乏创业的生态系统，二是缺乏能有效衔接就业的职业教育与培训，三是缺乏资金支持和金融服务；四是缺乏对青年的信任，尤其是政策和规章对青年创业不够友好。

作为观察员参与了两个星期的培训后，她对阿里巴巴对“互联网创业者计划”的投入和设计深表赞许。“这些课程内容非常翔实、实操性强，”她说，“虽然不能预见结果，但我已经有好的感受了。我能看到这些发自内心的快乐脸庞。他们必定有很多收获可以带到自己的国家去。”

行程紧张，肯尼亚小伙埃斯顿•基马尼甚至没来得及给家人买纪念品。但他说：“我能带走的最好的东西是希望。感谢阿里巴巴让我看到了什么是‘可能’。看到中国发生的一切和转变的过程，我感觉到如果我们这群人都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们所生活的大陆就有希望。”

肯尼亚姑娘凯瑟琳•玛胡古由于在非洲青年峰会上参加一场关于女性创业的论坛而错过了马云的演讲，这次却幸运地获得了第二次机会。她将马云视为导师和创业偶像，“马云相信我们，很多人相信我们，阿里巴巴致力于培育和激励我们成为变革非洲的载体，我们应当也在非洲建立一支铁军，去联合起来，去野蛮生长，帮助非洲在新经济中谋求更好的位置。”

肯尼亚姑娘凯瑟琳参观义乌国际商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