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的一些事
“每晚,我都躲在被子里看直播,大夏天也蒙着头,就为了盖着手机,不敢让舍友知道。”
说这话时,宥佑正读研究生一年级,是个身高只有166Cm,双颊粉嫩充满肉感,额头上还长满了青春痘的少年。宥佑说,手机直播APP救过他。
父亲辞世,他在直播里看见爱情
十四、五岁时,宥佑就意识到自己的取向挺“奇怪”的,“男孩儿想摸女生的辫子、站在楼下偷瞄人家的内裤的颜色,但是我不一样,我看见帅气的男生时才会脸红心跳。”
在互联网络野蛮发展的年代,他混过贴吧,在QQ上找过天南海北的“同志”交朋友,甚至有过好几任名义上的“老公”,但在现实生活里,他始终不敢向任何人表达真实的自己。
男生之间的谈资不多,宥佑不喜欢运动,也不擅长打游戏,为了融入集体生活,他时常跟着室友一起讨论班上的女生哪个更好看,故作兴奋地欣赏韩国女团跳舞秀美腿。
图为韩国女子组合少女时代
然而种种掩饰,不过是欲盖弥彰,宥佑情难自禁地暗恋着自己的一位室友,用他自己的话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跟某魏姓同学一样,宥佑在知乎诞生前,只能靠百度寻找答案,他研读过“掰弯直男的100种方法”,却在平生第一次鼓足勇气真情告白后,彻底失去了朋友,还成为了学生们口中的“风云人物”。
宥佑说,他不是花枝招展的类型,畏惧流言蜚语,也害怕其他男同学的骚扰。他躲进自习室复习考研,没想到与录取通知书接踵而至的,还有父亲突发急病离世的噩耗。“那时是真的想过死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他朋友不多,本科同学更不愿意见,给家里打电话成了唯一生动的时刻,一安慰完母亲跟姐姐,他就瘫回床上浑噩度日,“要不是最后老师手下留情,我真有可能通不过答辩。”
就是那段时间,他看到自己的一位网上“老公”开始在某同性交友平台上直播了。他没有再爱上这个人,却爱上了这款直播软件。宥佑说那时他完全不关心排行榜,只对自己“附近”的直播感兴趣,“原来我身边有这么多‘同志’,他们活得随心所欲,挺有勇气的。”
日子久了,观看直播视频成了他的习惯,“暑假时一天能看十几个小时,反正我醒着就让直播的声音随便放着。”那些拙劣的歌舞表演和对话故事成了他最大的乐趣,那些屏幕背后与他相似的鲜活生命,给了他最急需的陪伴与救赎。
某社交平台上,一对孪生兄弟在直播跳舞
如今,宥佑把几个同志直播交友软件藏进一个名为Ash的手机桌面文件夹里。在这个额外点击三次才能触达的隐秘位置,他每天都要耗掉手机70%以上的电量。
我问他Ash的意义,宥佑说:“哥哥(张国荣)有首歌,叫《烟火》。我不像他那么勇敢,我像一粒尘埃,还是只敢躲在暗处的灰尘。”
即便是找到了某同志交友平台上的2200万用户,宥佑依然在担心,某天会被室友撞破——他看的直播里没有网红美女,只有晒肌肉的男主播。
他很喜欢看《奇葩说》,敬佩那些敢讲出真实自我的同性恋者,“该不该向父母出柜”的那期辩题他看了好几遍,每一次都哭到泪流满面,“其实很想跟天堂的父亲坦白,我知道他盼着我传宗接代,但儿子怕是做不到了。”
《奇葩说》辩手姜思达在节目中,公开自己同性恋者的身份
现在宥佑找到了新的男朋友,一个隔壁学校的帅哥,正是当初在直播里秀身材的那一个,那男人说,他会等着宥佑愿意跟他一起开直播的那天,到时一定也会牢牢牵起他的手。
年轻人的生活陪伴品?能长久么?
尽管有人成了花开并蒂的鸳鸯,直播之于社交,却仍是镜花水月般虚妄之事。大多数短暂的利益相关系者,最终都在满足了各自的部分需求后,成为了劳燕分飞的候鸟。
国际关系学院的张楚认为,他应该是最早一批的直播用户,2013年就在斗鱼上看游戏直播了。“那时直播间里的人没那么多,主播对用户的每条弹幕都会回复,真的是彼此处于一种交流的状态。”
不同于传统明星的距离感,张楚认为主播“就像朋友”。长时间不见,会不自主的点入直播间,看看他们最近主持了什么新内容。在彼此的互动中,张楚时常觉得自己与主播的生活间产生了交集。
就像小米科技投资部、MIUI 生态及游戏负责人孙志超在知乎上说的,“直播真正的价值,是陪伴或者展现,是双向互动的沉淀。”
但随着资本的涌入,移动终端的普及以及免费wifi覆盖率提高等原因,观看直播的用户越来越多,交流互动也只发生在送礼物的金主与大主播之间,双向交流逐渐变成单向表演。“很多女主播就是谁给刷礼物才回复谁,感觉挺俗的。”张楚说。
看直播的近5年来,张楚几乎没有花过钱,唯一一次,是去年准备考研时,碰到了一个同样面临大四毕业的女主播。他们常在深夜里聊天,在彼此身上找寻温暖与慰藉。
为了这个女主播,张楚第一次充值了100元作为打赏,“那时她说要来北京,去京东实习,我们当时约定说一起吃饭。”张楚说,他相信线上的网友关系有可能转化成线下关系,只是后来无论在北京还是直播间里,他跟这个女孩一直再没见过面。
张楚说,他并不遗憾,“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他依然会在下班回家后,开上2-3小时的直播。他以前喜欢自己玩游戏,但现在下班后,他总是特别累,更喜欢用看直播的方式来消遣,尤其是一些走逗趣、搞笑路线的游戏主播,是他最关注的。
除了固定关注几位自己喜欢的明星主播外,他就在游戏、美女、户外等几个频道转悠,“看见中意的美女封面图就进直播间看一下”,碰见漂亮的、表演不错的,就多看一会。“有时周末能连续看上8个多小时,主要是因为无聊,开着直播感觉屋里还有点儿声音。”
对于漂泊在大城市,尤其是一些北上广的空巢青年来说,直播更有可能成为提供心灵抚慰剂的生活陪伴品。一个人吃饭时,找个“吃货”主播陪着吃;一个人在家时,开个户外直播看看景色;一个人寂寞着百无聊赖翻手机时,找个秀场听听歌寻点乐子。
一位直播行业的运营对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说:“主播的任务就是策划每天的直播内容,不能越线、也不能让观众看腻。”而运营的工作,就是不断发现、培养,并为各大直播平台输送新的内容“潜力股”,所有人都想捧出一个像Papi酱一样的爆款,但其实能出人头地的“网红”越来越少了。
网红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
几天前,刺猬君收到了这样一则微博私信:
看这前途似锦的美好蓝图,简直让人想分分钟跳槽去直播行业放飞自我了好么?!
一直播、小咖秀红人王不凡告诉刺猬公社,他目前的出场费报价已经达到了1.5万元一小时,与明星合作时价格稍低,但也在1万元/时左右。
王不凡在一直播平台的个人主页
在这两家直播平台上,他的个人账号拥有近百万粉丝,微博粉丝数量也有24万,平均每场直播收获数千元打赏,然而高收入并未给他带来成就与满足。
王不凡讲了这样一个故事:2016年国美在线双11发布会,他是嘉宾主持之一,活动主办方原本邀请知名足球评论人董路与他搭档,但对方听说王不凡是“网红”、“主播”、还扮过女装反串,以“不搭”为由,拒绝与其同台。后来只得更换为韩乔生与其搭档。
该活动现场,韩乔生与王不凡合影
王不凡说,当他从工作人员那听说这件事时,心里想的就是:“等有一天把你踩下去的,一个说球的而已,不也是个网红么。”
而另一方面,他开始用专业主持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觉得“网红”是个很“埋汰”,主播更容易被人瞧不起,“因为说不出东西,说不出道理。”而他想通过努力来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天天搞暧昧经济是能赚钱,但对我而言意义不大。”
张楚说,去年有段时间,直播确实很污。各平台激烈厮杀猛出奇招,“网红直播”的必杀技,时常污到“不忍直视”。他看媒体报道里有主播在深夜档“直播造人”,但他没看见过,但是见过女主播露乳沟、秀脚丫。暴露、艳舞、情色挑逗,让直播日渐游走至法律红线边界之地。
在屡禁难止的色情内容、数据造假等诸多负面新闻影响下,直播行业的监管条例陆续出台。去年年内颁布了《北京网络直播行业自律公约》、《关于加强网络视听节目直播服务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等,平台内部也加强了自我管理和整改。
尽管监管严控,直播仍是一门有利可图的大生意。据艾媒网的数据调查,2017年国内直播用户规模将达到1.48亿,这笔“人傻、钱多、速来”的打赏生意到底怎么赚,各大平台也是煞费苦心。
男同社交软件Blued上个月刚宣布完成新一轮数千万元融资,CEO耿乐表示该公司2016年直播和移动营销营收数亿,国内业务已实现赢利。
本月初,陌陌发布2016年度第四季度财报显示,上线不足一年的直播业务在2016年Q4贡献营收1.948亿美元,占该季度净营收的79%以上,这些成绩无疑给陷入“烧钱”泥潭的直播行业指明了一个“点石成金”的方向。
正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从古至今,这色艺双绝的人向来少有挨饿的时候,只是得仔细着这些个名目繁杂、信口开河的经济公司,别落到最后财富自由没实现,还把这些个少男少女的明星梦给骗了去。
日后正规经济公司培训孵化的网络主播们,可都得是接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训后持证上岗的了,长得好、身材好、有才艺还不够,情商也必须要高,还得有手段,让人看得赏心悦目还心甘情愿地掏银子,这事儿还真不是谁都干得来的。
所以说,生在这样一个魔幻的时代,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得了,那些没钱的年轻人,也别再瞧不起另一些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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